手指抚过纪无锋的额头、眼睑、脸颊、下颌,停留在纪无锋的喉结上。
陆容辛垂下眼眸,掩住了所有情绪,用近乎叹息的声音说:“你是我的人,几时死也得是我说了算。”
说着,陆容辛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对准纪无锋唇,吻了上去。
夕阳坠落,山岚渐起。
世上暖光消散,带着冷意的窃蓝色天光在二人身上徘徊片刻,也转为了暗沉的黑。
直到纪无锋腰腹伤口愈合,陆容辛才松开了对方,转而趴在纪无锋胸口,听着心跳的复苏:“你必须活着……我要你活着……”
但随即,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出现。
“叽。”
陆容辛脸色一变。
噬蝶幼虫!
黑暗里,陆容辛可以摸到,在纪无锋左侧锁骨下,有一处异样的涌动。
“你喂他血了?”庚申满法的声音突然响起。
陆容辛吓得一惊,即刻循声看去,只见一个黑影模模糊糊从池子的另一边走过来。
陆容辛眯起眼:“庚申满法?”
“是我。”庚申满法身上的伤已经完全恢复了,但显然他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你喂了他你的血?”
“是,怎么了?”
“他被人下了阎王录,而万寿族的血,会加速噬蝶幼虫的羽化。”
陆容辛面色不变,手却紧紧攥住纪无锋的手腕:“你怎么知道?”
庚申满法走到了两人身边,蹲了下来,窸窸窣窣一阵动静,眼前亮起了一团微光。他手里拿了根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火折子,看向身上已无伤势却依旧昏迷的纪无锋:“族中曾有人遇见过南域阎王录之灾,他想救人,本以为能用自己的血吊命,没想到那些中蛊之人却比其他人更早死去。他猜测是因为噬蝶吸取了万寿族血中的能量,提前羽化了。”
庚申满法还想说什么,却看到陆容辛脸色越来越差。
陆容辛掀开纪无锋的袖子,看到左臂一片光洁,金凤兰芷镯已然不见,表情变得十分可怖。这让庚申满法竟难得在非打斗的时候感到了一丝惧意。
陆容辛一言不发,突然站了起来,复又蹲下,拉着纪无锋的胳膊,要把他背到自己背上。因为纪无锋比陆容辛要高一些,这导致陆容辛背上对方的时候十分吃力。
庚申满法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陆容辛回头,眸光在这团微弱的火光下显得十分暗沉:“回家。”
庚申满法想了想,主动领路,带着二人离开了青穹台。但离开的路并不好走,特别是在深夜。陆容辛好几次踩空,差点把背上的纪无锋扔出去,于是他解了腰带,把两人拴在一起。
跌跌撞撞出了徐屏山,庚申满法向陆容辛告别:“我完成了我的任务,如今得去回复当时承诺的人,希望下次见面时,还能和纪无锋打一场。”
陆容辛冷没说话,与庚申满法分道扬镳。
但背着这么大一个人着实吃力,待到天色将明时,陆容辛已经走不动了。
湿了又干的衣服还微微发潮,贴在身上皱巴巴的,发出奇怪的气味。因为纪无锋的头耷在了陆容辛的右肩上,他必须保持着脖子微微左-倾的姿势,肩颈一片酸痛。前额的头发又散下来了,挡住了左眼前的视线。
陆容辛停住脚步,举目四望,草木凋敝,毫无人烟。
一股无力感骤然升起。
没有代步,没有吃食,京郊与朗云阁间的距离遥远,如何能回去?
而起朗云阁内虽备齐了解蛊的其他材料,但没有边葵矿石,又该如何为纪无锋解除蛊毒呢?
更何况,这些的前提,都是纪无锋能撑到朗云阁。
陆容辛把纪无锋往上托举一下,闭了闭眼,只低落了片刻就又打起了精神。
继续走,至少先找到有人的地方,弄一匹马,或者驴也行。
他必须加快速度。
就像他以前逃离血脉的厄运一样,加快速度。
不,他应该比以前再快些,更快些!因为这次,他不仅是要逃离厄运,还要争取未来。
陆容辛咬紧了牙快步走着。
手臂的肌肉酸痛,关节似乎僵死了。脚上的水泡破了,迅速恢复后,又再磨出新的水泡。
四周依然没有人烟,陆容辛真的有点急了——纪无锋开始发热了。
突然,一阵马蹄声如惊雷般打破了荒野的宁静。
陆容辛立刻循声看去,一个小小的人影在视野里出现,他立刻大声喊了起来:“骑……咳咳……骑马的人!骑马的人!请帮帮我!”
就见那道人影停了一下,而后向着陆容辛的方向跑来。
陆容辛精神大振。
马蹄声越来越响,逐渐可以看清,那是一匹枣红色骏马,骑马的人有着明显的异域风格,即便已经秋季,却也仍敞着怀,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