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裴盈儿方才走过来催促过小二,还未曾走开,因此离他二人不过半桌的距离,倒是将男子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这下,她终于想起为何觉得这蓝衣男子如此熟悉了。
当时裴元外突发恶疾,裴盈儿亲自上武当求药,在山上遇见了陆宛。陆宛向她询问有没有见到自己的师兄,仔细形容了一下他那位师兄的容貌与特点。
裴盈儿本就有颗玲珑心,她记性向来很好,记得陆宛说过那位师兄姓晏。
见到蓝衣男子第一眼时便有些熟悉,听到与他同行的男子唤他晏兄,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陆宛当初形容他师兄的话。
但她却没有贸然过去打扰那二人。
眼下还有其他叫她在意的事情。
裴盈儿走到离他们远些的位置,挑了处空位坐下,低着头佯装检查自己买回来的笔墨,实则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紧张。
她不知自己走远一些的举动引来了容貌普通的那名男子的注意。
他狐疑道:“我们身后便有空位,离后厨也更近一些,那位姑娘刚才还催促酒菜,为何忽然走到远些的位置去。”
若是嫌他们二位是男子,不愿挨着他们坐下,也说不通。
因为裴盈儿胡乱找的那个空位,旁边更是一桌借着酒意猜拳比划的汉子。她走到那边去,倒像是特地避开他们一般。
蓝衣男子,也就是晏时和,也觉得那姑娘的举动有些奇怪,他唇边挂着柔和的笑意,并未言语,心中却有了思量。
他随世子一路寻来荆州,沿途自然听过不少闲话。
他们说,孟青阳迟迟不愿回到折柳山庄接旨,乃是因为他心中早有所属。
孟青阳与裴府千金是青梅竹马,他虽然喜欢四处游历,但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来一次荆州。他的母亲,也就是折柳山庄的庄主夫人出嫁前曾是是武当的弟子,他表面上是替母亲到武当拜访,实际每每到了荆州,他都要先去一趟裴府。
晏时和与世子此行,也正是要去裴府走一趟的。
二人对视一眼,大约猜测到那女子的身份,又因她听完世子的话以后刻意躲开,更加确信了裴府的人知道孟青阳的下落。
世子冷笑道:“姓孟的可真能当缩头乌龟,他真的以为自己不出现,便可以当圣旨不存在了么。”
晏时和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兴许是少庄主需要一些时间慢慢接受,想通了自然会回去的。”
事关折柳山庄几百口人的性命,孟青阳自然不可能抗旨不从。他们这次来荆州,不过是因为世子看不惯孟青阳直接躲起来的行径,要亲自与他会一会面。
毕竟因为孟青阳,扶风郡主已经成了京中贵女私底下嘲讽的对象。
身为扶风的兄长,他怎可无作为!
恰逢晏时和二人归京,他特地带着礼物登门,请人陪自己出这趟远门,来见一见那个令扶风郡主念念不忘的少庄主。
晏相身居高位,妹妹又在宫中为妃,晏家已是风光无限。为了避免圣上的猜疑,晏家的两个儿子并没有借着晏相的权势入仕途,而是小小年纪就被晏相送到外面学医。
前些时日文公公的身子突然不好了,晏家双子被召回京中,晏时和本要留在文公公那里侍疾,只是世子亲自找上门来,文公公哪里敢跟世子抢人,晏时和也不能驳了世子的面子,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一幕。
许是心虚,裴盈儿取了食盒打道回府,一路上频频回头,确保那二人没有跟上来。
回到府中,她先回了一趟房间,将食盒中的饭菜分成两份,一份让下人给裴员外送过去,另一份则是亲手提了,带到一处偏院中。
院中种着一棵桃树,此时正是萧肃时节,那桃树光秃秃的,只剩了满树的枝桠。
孟青阳坐在台阶上,对着桃树饮酒。
“孟四哥!”
裴盈儿脚步急急地走过去,劈手夺走了他手里的酒壶,责备道:“不是不许你再饮酒了吗。”
“盈儿。”孟青阳苦笑一声,脸上已经不见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反而多了几分颓然。
同前几日一样,一见到裴盈儿,他又说起傻话来:“盈儿,我并不怕死,倘若此事只牵扯我一人,哪怕是抗旨,我也不会与那郡主成亲……”
他的话还未数完,裴盈儿便打断了他:“盈儿明白。这些傻话,四哥往后也不可再说了。”
裴盈儿叹了口气,将手中食盒放到孟青阳身旁的石阶上,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
沉默半晌,她才道:“四哥也该回去了。”
“盈儿听说,扶风郡主姿容甚好,性格也十分亲善,想来……是四哥的良配。”
说这话时,她目光盈盈,眼中似乎含有泪光,不过一直未曾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