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颜煜笑笑问道:“与从前相比,近来生意如何?”
“挺好的啊。”摊主也笑笑,“一会儿就该上人了。”
颜煜点点头,低头看向碗里正在冒热气的馄饨,声音被熏得有些发沉。
“那就好,即便改朝换代,江洲也还是江洲,一切都没有变。”
“害,什么换不换代的,我们小老百姓就靠着卖馄饨养家糊口,只要生意好、没人打进来抢杀,谁管皇帝是谁啊。”
颜煜怔住,手指慢慢捏紧而后无力地松懈。
“哎呦来人了,二位慢慢吃哈,我去忙了。”
“阿煜?你还好吗?”裴谞担忧起来。
颜煜仍未理会,握住勺子舀起一个馄饨送到嘴边又放了回去。
周围来吃馄饨的人越来越多,街道上也渐渐嘈杂起来,热闹得似与长光城无两样。
“是啊,谁在乎皇帝是谁呢。”
一声轻轻的感叹很快被烟火气覆盖,颜煜站起来继续往前走,心中说不清该是落寞还是庆幸。
裴谞放下银两追了上去,桌面上两碗馄饨一动未动。
“阿煜等等。”
裴谞小心翼翼握住颜煜的手跟在后面,无助不安到指尖发颤,掌心也沁出了些许薄汗。
“阿煜,我...”
千言万语卡在喉咙中说不出咽不下。
他实在是害怕,他太害怕颜煜现在的样子,就好像下一瞬这个人就会再次毫不犹豫的离开他。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除了这苍白的三个字,裴谞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别走..好吗?我..”
我真的后悔了,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颜煜突然站住脚回头看向裴谞:“不走要在站在这里冻死吗?”
裴谞愣住眼眸慌乱,好一会儿才握紧颜煜的手与其并肩同行。
“阿煜,要不要继续坐马车?”
“不要”
“要不我背你吧。”
“不要。”
“那...那好吧。”
“嗯。”
“等等。”颜煜拉着裴谞停下来,裴谞的心一瞬间又提起来,甚至不敢去看对方。
“还是你背我吧。”
一颗心大起大落,跳动的速度加快,裴谞稍稍松开口气走到颜煜身上蹲了下去。
远远跟在后面的队伍亦走走停停。
朱秦看着他们皇帝背着另一个人在走满心疑惑。
“韩统领,那人谁啊?陛下怎么背着他走呢?”
韩让被这没规矩的话问得无语。
“颜煜颜大人,曾是先吴国的国君,现在.....总之得罪陛下,也不要得罪他就是了,其余莫再多问。”
“那怎么回事呢?哦哦,下官明白了,肯定不问了。”朱秦说完做了个闭嘴的姿势点点头。
韩让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对方一眼,加快脚步离远了些。
穿过长长的街道,裴谞背着颜煜走进宫门。
吴宫的每一处都经过设计者的用心打磨,就连不起眼之处的砖瓦都雕刻得十分精细。
曾经的吴宫华美而精致,要有潺潺流水,要有满湖荷花,种得满宫应季花树,一年四季常开不败。
颜煜出生在元日,那天从不下雪的江洲竟然飘起来细雪,满城的人都出来看,是江洲城最热闹的一天。
瑞雪兆丰年,老来得子又遇祥兆的老国君认为这是上天的恩赐。
夫妇两人对这个有先天之疾的孩子宠爱非常,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除了不让出宫,病重时也无法出门,其他无有不应。
吴国历代国君皆提倡节俭,颜煜的父亲也不例外,但颜煜的寝殿却可以用极尽奢靡来形容。
所有用具都要用最好的,即便万金难求,夫妻两人也能求来。
整个宫殿内外皆铺了难求的暖玉,鲛绡来做遮光之用,闻名天下的南珠不过是帷幔上的装饰罢了。
走进此处如入仙宫。
裴谞慢慢将颜煜放下来,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什么是自惭形秽。
他的阿煜在吴国时曾是最珍贵的宝贝,却因为他受尽苦楚。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努力弥补,而今看到眼前的一切,看到这座宫殿,他才知道自己做得有多么少。
亏欠如山广海阔,万死...难以弥补。
“阿煜,对不起..我会改,我会把都城的皇宫改好,我...”
“你有病。”颜煜斜了裴谞一眼,自顾自走进了生活十几年的地方。
一切如旧,他把鞋子脱下来踩到殿内的地面上,还是温暖的。
这些玉石十分难得,也十分神奇,与一般的暖玉不同,不需要做什么自己便可以自然升温。
是他的父皇与母后找了三年多才找到的原料。
“居然..都还在。”
颜煜在殿内走了一圈,所有的东西都没有被动过,好像他从未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