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谞彻底失去理智,他踉跄起身冲到韩让身边,抓住对方。
“你亲自派人去!将都城所有寺庙、道观的和尚道士都唤过来!朕要做法事,大夫没办法,不代表他们没办法,去!快去!!”
“是。”
韩让望一眼床榻上毫无生息的人,心里叹气。
韩让与裴谞算是年少相识,见过裴谞最凄惨的时候,也陪着裴谞从刀山火海杀出生路。
亲眼看着裴谞从淤泥中爬出来,爬上皇位。
此刻难免心疼裴谞刚知道真相,就要彻底失去。
“去呀!”
“陛下莫急,臣即刻就去!”
韩让转身离开,屋内的太医侍从谨小慎微地跪着,不敢吱一声。
“阿煜,阿煜..”
裴谞跑回床边摔倒跪着握住了颜煜的手。
“我一定会救你,不要离开我,别离开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满屋子的人没有一个人见过皇帝哭的样子,震惊又惶恐。
尤其是跟在裴谞身边十几年的陈任。
在陈任被派到裴谞身边的第一个月,十岁孩童,被打得满身伤痕丢到冷宫的枯井里等死。
一个人待了两日两夜,陈任找到裴谞的时候,人已是奄奄一息,脸上却不见半分泪痕。
得救之后只是淡淡地说句谢谢,不像那个年纪会有的冷静。
而此刻,裴谞却满面皆是那年枯井旁该有的哭泣。
伤心欲绝,或许裴谞此生只哭过两次,一次是在四年前,一次是现在。
为一个人。
所有的泪水只被一人牵动。
“阿煜..求你了...求求你,别死,别死....”
“陛下!陛下!”韩让急切地拉着一个老者跑进寝殿。
“陛下!您让臣派人遍访名医,半月前寻到名满天下的神医,一路护送来,今日正好入都城!”
韩让把老者带到床边:“先生,您快看看颜大人,只要能医好颜大人,您要什么赏赐,陛下都能给。”
裴谞点头,悲伤过度双目已然无神。
“只要能医好阿煜,朕赐你爵位,子子孙孙世袭罔替。”
老者只打眼看了颜煜一下,便跪地磕头:“草民不求富贵,只想求陛下一个恩典。”
“说,朕全都应。”
老者头抵在地上:“草民求陛下能放草民活着离开。”
裴谞愣住,撑着床榻最后还是韩让将他扶了起来。
他走到老者身前:“你这是什么意思?”
“草民怕医不好颜大人,所以想先求恩典。”
“你觉得他会死!”裴谞把老者揪起来,“朕告诉你,他不会死,他不会死!”
裴谞犹豫良久,把老者扯到床边:“朕答应你,若你尽全力却无能为力,绝不杀你,若你未尽全力未想尽办法,朕不会轻饶。”
“草民多谢陛下恩典。”
老者跪地一拜,这才肯为颜煜诊脉。
搭上脉之前,是医者仁心想尽全力救人,搭上脉之后,却是经年所学毫无用处。
甚至不用再看什么,老者就磕头道:“请陛下尽快为颜大人准备后事吧,棺椁若迟,便会错过入葬时间。”
“哈..你说什么?不可能,不可能!噗!”裴谞一口血呕出来,整个人失了一半魂魄。
“陛下!”
韩让和陈任一齐冲上来左右扶住裴谞。
老者见惯生死叹了口气。
“陛下这是急火攻心,应无大碍,宫中太医定有法子,而颜大人之症已是神仙难医,求陛下放草民离去。”
“不..”
裴谞甩开左右扑过去,摔倒在老者身前,抓住老者的手臂,双眸中只剩年轻人应有的彷惶和无尽悲凉。
“朕求你,你不是神医吗?求你救救他,救救我的阿煜啊!只要你肯救他,这世间万物任你选,求你救他....”
裴谞松开老者伏到床边握住颜煜的手,那只手比深冬战场上的刀剑还要冰冷万分。
“我该怎么办阿煜?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我只是想留住你而已....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留不住,我只想要你..别再留我一个人,我真的受不了了阿煜...求你了..”
“唉..”老者犹豫着从药箱取出一瓶药。
小小的药瓶里只装着一丸药。
“陛下,这丸药,是草民半生所制,虽无活死人肉白骨之奇迹,但愈一般重疾不是难事。”
老者本不想将这个药浪费在死人身上,但看他们的皇帝伤心至此,终动了恻隐之心。
裴谞眼眸一亮接过药瓶燃起希望:“吃了就会活,是不是?”
老者摇摇头又是叹息。
“颜大人的病是娘胎带的,靠药吊着命活到现在已是不易,现油尽灯枯,回天乏术,这药或许能再将人留一个月,但...还是要看造化。”
裴谞捏紧瓶身,失而复得,再彻底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