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密旨(出书版)(80)

“他亲自去监军院不是更让人怀疑节帅府与史环被杀脱不了干系?”李自良反问道。

薛兼训也有些不解地看着薛安平。

“起码在明面上说来,父亲与两位杨大哥并无私人关系。父亲亲自出面,是作为浙东道节度使,与监军院商讨史环被杀的具体案情。最好的情况便是他鱼继典只为求财,那不仅两位杨大哥没有大碍,说不定父亲还要与鱼监军喝上几杯酒水,共商治理浙东道的大计。”

薛兼训一听能与监军院达成进一步的平衡,一下子便动了心思。可此番毕竟是去人家的地盘,他还是有些犹疑。

薛安平一眼便看出了自己父亲的担忧,适时地说道:“爹,孩儿这就召集府中一干高手护卫,孩儿也与爹同去。”

薛兼训看着薛安平的一脸关切,心下一暖,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就这一揉,把薛安平的眼眶揉出了雾气。在浙东道的节帅府内,这寻常人家父子的寻常行为,自薛安平记事起便从未发生过。

薛兼训一脸祥和地说道:“平儿未来可期,可成大事。节帅府与监军院同为朝廷臂膀,但也是久未走动了。平儿,备十卷丝绸,烫上两壶花雕,再安排两个便装高手。”

站在浙东道的大局上思量,薛兼训相信鱼继典也与自己一样,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愿意打破这微妙的平衡。想到此,薛兼训也放宽了心,心底涌起几分豪气,只觉自己是为一地百姓谋福祉的英雄。

李自良正欲开口说话,负手而立的薛兼训已经踏过门槛,离开前只留下一句:“自良兄放宽心便是,待我回来,我们一起吃碗黑豆糖水泄泄酒意。”

深幽的监军院内因为手持火把的大队人马的回归一下子就通亮起来。院内茂密的枝叶被夜风吹得四处飘散,又被夜雨打湿,贴满一地,最终被来来回回走动的脚步践踏成碎叶,给监军院抹上了一层杂乱。

队伍后面跟着的是一辆板车、一辆囚车和一驾马车。

板车上躺着的是盖了白布的史环,板车的两旁各站了三名护卫,手持六把油伞,为车上的尸体挡雨。这是鱼继典对枉死的副手的尊重。

两位校尉站在囚车里,发冠早被摘了,锦服被扒了,长枪被缴了,折扇被扔了,只剩一支军队制式的信号火花弹藏在杨于腰带里,那还是因为杨于腰细,腰带束得不紧才没有被发现。

马车里坐了升平坊的三名头花:之前与史环行鱼水之欢的鹤子,另外两个是穿蓝丝灰底衫的寻子和肩披黄色绸缎的玉子。

鹤子掀开小小的马车门帘,悲伤地看了一眼史环的尸体,泪水又如串珠似的流了下来,一旁的两位姐妹轻抚着她的后背,将她扶下了马车。

“姑娘花名?”

“鱼监军,奴家鹤子,心系史郎许久,请监军为奴家做主。”

“你们呢?”

“回监军,我是二妹寻子,她是三妹玉子,我们还有一个小妹敬子,我们打小被人从东瀛买走,带到了大唐。”

“久闻升平坊有四位头花,原来是从东瀛远道而来的四姐妹。呵呵,我这手下死也死得风雅。”鱼继典不温不火地说道。

三个女人相继跪下哭泣。

“哭什么?既然抓到了嫌犯,就好好助本官查明案件,还史环一个公道。”鱼继典扭了扭脖子,总觉得筋骨有些不舒服。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跑来在鱼继典耳边低语几句。鱼继典一愣,随即笑了起来:“稀客稀客,好,好……来得正好。”

一身简装的薛兼训没有丁点浙东道节度使的派头,身后跟着两个未携带兵器的随从,从监军院的大门途经板车、囚车和马车,一路走到监军院的议事堂前。

所有的人都弯腰朝浙东道节度使行礼,除了四个人:刚掩去眼中疑虑的鱼继典、躺在板车上的史环和戴着镣铐木枷的双杨校尉。

薛兼训温和地笑了笑,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周遭,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杨冲和杨于。

杨冲见到来人,目露欣喜,大喊道:“节帅,我们冤枉……”

杨于侧身撞了撞杨冲,小声地责备道:“动动脑子!尚不知节帅来此做何,你喊什么喊?”

“薛节帅驾临,本官有失远迎。只是史环刚死,薛节帅急匆匆赶来,还提着花雕带着丝绸,莫不是为了杀害史大人的两个凶犯而来?”鱼继典说这番话时,尽量表现得波澜不惊。他不知道薛兼训突然到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他要先出言试探,试图抢得半步先机。

“既然鱼监军抓到了嫌犯,自然要好好查个清楚,不能让真凶逍遥法外,更不能让史大人死得不明不白。将心比心,鱼监军与史大人便如我与自良兄,既是为官一方守护百姓的同僚,也是生死与共无话不谈的兄弟,节帅府本该助鱼监军查得一个真相。”薛兼训眯起眼睛打量着鱼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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