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忽之后,又是“咚”的一声,之后复归于平静。
邓不漏的心境被这种节奏缓慢又有规律的敲门声扰得有些烦躁,怒道:“臭小子找骂!自己不会进来吗?”
大门打开,邓不漏怔在了原地,看着来人久久不语,握着门把铁环的手不住地轻轻颤抖。
“八年了……”门外,老盲客面对苍发遮面、麻衣裹身的邓不漏缓缓说道。
太阳一点点地滑下地平线,天空逐渐变得昏暗。
一滴,两滴,小雨点开始飘落下来,但还不足以影响人们的正常外出。
河西,街巷里几队巡逻的兵丁稀稀拉拉地巡查着,家家户户都紧闭了门窗,路上只有寥寥数人。
河东,展示了一河之隔的另一方天地。以升平坊这座越州最高阁楼为首,大街小巷灯火通明。从对岸望去,只闻欢声笑语、醉意泼骂,好似这才是一天的开始。
几处类似于升平坊这样的寻乐销金之地,每夜都可以从映在窗户上活灵活现的身影感受到楼阁内人们的放纵癫乐。
这是世上最灵动引人的皮影戏,任何人见了都不禁会从心底深处产生一股想要一探究竟的冲动。
升平坊的门口,两根又高又粗的木柱上挂满了迎客的红色灯笼,吸引了过路的两位锦衣华服、手持折扇的富家公子。
老鸨总觉得二人的眉宇有些眼熟,但一时间就是想不起来。根据她多年迎客练就的眼力,这两位奇怪的公子绝对来头不一般。虽然二人没有带任何随从,稍矮壮些的公子摇折扇的手势也很是奇怪,像是拿着铁杵在使劲捶打着什么,没有一点文雅的感觉。但此二人身着的衣衫面料比起千色院最好的料子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腰间垂挂着的墨翠更非凡品。
老鸨当即忽略了自己心里的一丝别扭,热情地迎上去招呼道:“两位公子,这脸瞧着陌生,今儿个来了,保准你们以后夜夜来,赶也赶不走。”
走在前面的杨于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废话可真多,赶紧给我们带路!要上好的酒肉,还要上好的姑娘。”
杨于摆出一副富家子弟霸道的态度,反而使老鸨脸上的笑容越发欢快谄媚了。
“弟,你说话的口气这么冲,不怕引人注意?师傅说了,一定要低调行事,暗中观察。”跟在杨于身后的杨冲不无担心地小声劝道。
“哥,你不懂,在这种地方,你越凶他们就越觉得你有钱有势,才更像两个平常寻乐客。”杨于一副深谙此道的样子,“你把折扇收起来吧,又不是拿长枪,再摇这折扇就真折了。要是贼人在此间,保准你露馅。”
“我早就说这折扇拿着别扭,可你非说做戏做全套,要我握着。”杨冲小声地抱怨着,笨拙地把扇面一节节折好,插在腰间。
“二位爷请上三楼。”老鸨给二人一指。
“上三楼?欺负我们兄弟俩初来乍到不成?我们要四楼的姑娘作陪,银子管够!”杨于气势霸道。
老鸨露出为难之色:“二位爷,不是我不肯带二位爷上去,只是今儿个四楼被越州最有权势的两位爷包了,我也没办法……我肯定给二位安排三楼顶好的姑娘作陪!”
“你这刁妇!偌大的长安城里我们兄弟俩都没怕过谁,到小小的越州还要畏首畏尾不成?今天这四楼……”
杨冲咳嗽一声:“你忘了师傅的吩咐?”
杨于脸色一沉,遂装出一脸无奈的模样,大声道:“好吧,三楼就三楼。”
老鸨松了一口气,带着两人朝三楼走去。
杨家两兄弟都没有注意到,一个人从四楼的扶手上探出来又马上缩了回去,一个依靠在栏杆上的女子脸色微变,转身进屋。
四楼的西厢房内,一团白白的巨大肉团子,应该说是一个没有半片布遮羞、一身肥肉的男人,正搂着一个面戴轻纱的妩媚女子。
他褪去女子的一件件衣衫,两具赤裸裸的肉体很快纠缠在了一起。
一个人影在床头一闪而过,一句话飘进了正在缠绵的女子的耳里:“鱼儿上钩了。”说完,人影从窗户飞了出去。
压在女子身上情难自制的是监军院的二号人物监军副使史环,他看见一边的窗户突然大开,耳朵里还若有若无地传来一句“鱼儿”什么的,遂抬头想要看看是什么情况。
女子搂住了史环的头,娇媚道:“史大人,一阵风还没有奴家好看吗?”
史环瞧着女子可人的模样,无暇顾及左右,遂再次沉迷。
三楼,逢场作戏的杨冲、杨于推开怀中女子,寻了一个机会绕开四楼把守的监军院兵丁,潜入史环所在的西厢房。
推开门,一女子尖叫着赶忙抓起床上的被褥遮羞。史环一脸怒意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他发誓一定要让坏了自己好事的二人把监军院大狱的青石板都给坐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