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不漏又出现在邓奇的身旁。
“你看这些人,他们全凭着自己的眼睛、耳朵和感觉去主导下一招式,结果呢?他们的下一招都在我心里,因为我想得比他们都透亮。”
此刻,邓奇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师……师傅,你跟瞎老伯真的就是说书人嘴里的……”
邓不漏笑笑,憋着劲让自己千万不要咳出声音来。
邓奇只觉师傅的胸膛起伏得厉害。
断腿的二十人跪在地上,他们一脸狠戾,双手撑地一字排开,十人弯弓,十人扔镖;另外一侧,渡边次郎将两把刀举过头顶,整个身体旋转了起来,就好像一把尖头长枪朝邓不漏刺去,雨水因为他在空中的高速旋转而四处飞散。
“臭小子,当然也有很多时候,你碰到了无处可躲又威力极大的招式,劈、刺、砍、挑都不管用了,师傅再教你一招。你不是一直问师傅为什么选个卖伞那么不赚钱的营生吗?因为师傅最擅长的就是打伞。”
邓不漏手中的化罗剑突然一圈圈地转了起来,越转越快,无数道化罗剑的虚影叠加在一起,好像一把撑开的罗伞,挡在了邓不漏的身前。
“上一次用了这招以后,把那阎王弄瞎了。”
箭雨镖雨飞来,悉数被弹了回去,以势不可挡的速度和力道袭向倭国杀手,打断了他们的弓箭,刺穿了他们的皮肉,夺了他们的性命。
渡边次郎两把刀合成了一把,刺在了邓不漏的“化罗伞”上。高速旋转的两把倭刀顶得邓不漏后退两步。
冰霜融化,邓不漏胸口的麻衣被一大片血染红。他吐出一大口鲜血,“化罗伞”渐渐变得残破,漏洞百出。
“为了天皇的大业,滴水不漏,我破了!”渡边次郎吼道。
一只手抓住了邓不漏的手腕,邓奇一股脑儿地将自己所剩的真气全部输过去,师徒两人一起拿着剑,残破的“化罗伞”再次完好起来。
两把倭刀断成了数截,“化罗伞”搅碎了渡边次郎的双臂。
桥头的浓雾散开,渡边次郎倒在血泊中抽搐着。他费力地扭头看向另一个方向,那条通往城门的主街,以及主街尽头的城门。
渡边次郎残忍地笑了,喃喃道:“为了天智天皇……”
邓不漏躺在地上,邓奇跪在他旁边。
邓不漏不住地咳出大口的鲜血,骂道:“臭小子,哭什么!”
一滴滴眼泪不听话地涌出邓奇的眼眶,掉在邓不漏的脸上。
“臭小子,别恨师傅……师傅只是个俗人,念得太多,对你不好。”
“师傅……”邓奇摇摇头。
“嘿,你背地里喊我老杂毛、老不死的,其实听着也挺顺耳的。”说着,邓不漏自嘲地笑了笑,“师傅真的不想你去报仇,你杀了一人,就要杀两人,就要无止境地杀下去,终究是入了这局啊。”
“郎中,哪里有郎中?”邓奇在暴雨中吼道。
“我老婆,我儿子,都死了,师傅不想你再死了,懂吗?”邓不漏瞪大双目盯着邓奇。
邓奇不住地点头。
“以后照顾好那丫头,这乱世,两个人总过得暖和些……咳咳……”
泪珠滴答滴答落在邓不漏的一头杂毛上,邓奇已泣不成声。
一道声线传入花姑耳中:“丫头,伞铺的小杂间有三个瓷罐,你拿走一个当作我徒弟的聘礼。这臭小子眼睛是瞎了,但心善,算是个不错的依靠。”
花姑跑上前跪在邓不漏身旁,只是不住地哭泣。
“傻小子,快……快些跑吧,过……过个安稳日子。”邓不漏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将邓奇的手放在了花姑的手上。
八年前,被豁牙老汉压在身下的邓奇痛哭流涕;八年后的今天,邓奇神情呆滞,面无表情,他脸上的两串泪珠好似与自己没有关系似的,连一声哀号都没有喊出来。
武林之中,两个绝巅,今之一日,传说成了历史。
第三十章 旧恨结新仇,只身立桥头
城门的兵力已所剩无几。城墙上,几个弓兵纷纷倒下。两个潜入的黑影上蹿下跳,迅速收割着生命。
铁蹄声越来越近。
真田和坂本跳下城墙,使出几记暗器解决了城门守卫。
“卡门?”
“什么?”真田凑近坂本问道。两人因为肿胀的嘴巴和脸颊,说话有些漏风。
“我说卡门吗?”
“哦,卡,快卡。”
两人牵来两匹黑马,马身上系着的绳子各拴了城门的一边,两把漆黑的倭刀朝马屁股一刺,马儿吃痛,疯狂地朝城里跑去,沉重的城门被缓缓拉开。
城墙的望楼上,一声震天号角响起,传遍了整个越州城。
银甲银盔、手拿长刀的田悦在马背上高呼:“兄弟们,这座城已经被倭贼占了去,只要我们夺下,城都是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