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哪里呢?有没有生命危险?我能做些什么?
两行热泪从眼角流下,易鸣鸢呜咽出声,口中残余的药味愈发苦涩,这时候没人往她掌心放一颗牛乳糖让她含在嘴里,也没人给她擦到眼泪柔声轻哄,程枭现在身处雪山,生死未卜。
不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距离他们出发刚刚过去九天,还没到下定论的时候,况且锦葵都送来了,她应该往好的地方想。
哭了半晌,易鸣鸢用力吸鼻子,强迫自己停止悲伤,思索起仅有的消息。
一支解药,一只陌生的雄鹰。
灰白色的鹰不常见,或者说在匈奴东南部并不常见,刚到匈奴时,她曾遍览族中所养的上百只雄鹰,它们多为棕褐色,鲜少带着白色羽毛斑点,喙稍长,包括苍宇和乘风,都是深棕色的羽毛,只有身形大小的不同而已。
程枭曾说过,为了鹰能在雪山中不被发现,他们打仗时传信用的都是偏灰白色的鸟,就像将自己定下婚约的消息送到他手上的雪鸮,是白色的。
所以,这只鹰,包括鹰叼着的锦葵,不是程枭派人送来的。
不对。
是他想办法送来的,但不是出自他之手。
而是……优犁。
想起他附在自己耳边笃定地承诺一定会让自己平安无事,易鸣鸢心中的石头放下了大半,不管他是用了什么办法手段,或换或诈,从优犁那里取得了解药,都侧面说明他现在安然无恙,没有性命之忧。
思及此,她吐出一口浊气,将药汁喝完,拿起玉笛往帐外走去。
悠扬婉转的曲调在军营中响起,带着思念和企盼,流淌进每一个出门在外的将士耳中,很好地缓解了大家久在警戒中的紧张情绪。
易鸣鸢极目远眺,通过遮天蔽日的雪点数着眼前的高山,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一曲毕,将士们都很捧场地拍手叫好,还有个胆子大的被撺掇着想让达塞儿阏氏再吹一首。
站在帐前的易鸣鸢有些羞涩,这首曲子是她跟着程枭学的,深冬里待在寝殿里无事可做,他哼了两句匈奴的歌谣让自己学着吹,断断续续地练呀练,现在竟也能受到他人的称赞了。
盛情难却,她只好把手指按在孔洞上,打算再吹一曲。
突然,远方传来一阵响声,乍一听像是鞭炮炸开,又想靴子踩在硬雪上的挤压声,易鸣鸢愣住,四处张望寻找发声的地点。
但是很快,有经验的将士抬臂一指,惊慌失措地跌倒在地,“雪,雪崩了!”
易鸣鸢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吓得差点当场昏厥。
山峦的顶端像被切断了一般,整块积雪从山顶滑落下来,周围尘烟四起,难以想象厚重的大雪压到人身上的重量有多大。
而雪崩的地方,正是程枭计划中暂时驻扎的第八雪山。
第80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有增添剧情】
易鸣鸢脚尖稍顿, 片刻的怔愣后,她转身拔足狂奔,上马后朝着第八雪山的方向绝尘而去。
在她身后, 有士兵想劝说右贤王下令让他们原地待命, 不准去任何地方, 可还没等他开口, 血统优良的汗血宝马早已跑出了百米远,比起违逆大王的命令, 他们更怕达塞儿阏氏出事, 因此一咬牙, 全都策马跟了上去。
伴随着战马的嘶鸣声,千余人如同潮水般消失在漫天大雪中。
易鸣鸢大脑一片空白,她浑浑噩噩地沿着地图来到一片凌乱的山脚下,地上凹凸不平, 仔细观察之下能发现零碎铠甲的痕迹, 等她回神的时候, 已经下马趴在地上不知翻了多久的雪, 一双手被冻得僵硬通红。
她好不容易摸到一点人的轮廓, 颤着手扒开表层雪块, 绝望地发现那是一只硬似冰块的手掌, 早就没了人的体温,她不敢在外面哭,因为泪水不消片刻就会冻成坚冰把眼睛刺伤。
易鸣鸢跪在雪地里,膝盖处不断被融化而成的冰水濡湿,逐渐变成两滩脏污, 无数泪水被憋回眼眶中,化为无力的一声哀嚎, “人呢,在哪里,到底在哪里啊……”
“达塞儿阏氏。”
半晌,搜寻的士兵聚集过来禀报,皆对着易鸣鸢摇了摇头,赶过来花了一天多的时间,若是雪崩后两柱香时间内或还有救,现在脚下这些,恐怕早就死透了。
易鸣鸢看向眼前积雪产生的斜坡,他们暂时只能走到第六雪山向北十里的地方,再过去一点雪太深了,约莫能埋到人的肩膀,强行前进的话人和马都会陷进去。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地搓手摩擦,缓慢地站起身活络血液,跺脚抖掉靴子上的雪,往一个个挖出来的坑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