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引镇疫症的源头已经抓住了,经过御医和太医诊断,那人身上所患并未寻常疫病,而是一种奇异的蛊毒。
这么多日以来,针对此疫研制的药方都是参考前人留下的《伤疫论》,病患的重咳、气弱、身痛也与从前的时疫有相似之处,所用药材自然也偏重于此。
之所以始终未能有效医治久患的病人,初患病者也只有七成把握救回,竟是原本就走错了路。
但既然如今已抓住了罪魁祸首,便能对症下药,想来不日就能拟出最有效的方子。
信的后面又说,为着今日从碧引镇回来得晚了,又接着见了牧云府知府议事,所以写信才耽误了些时间,还哄他不要生气。
“哼。”贾环唇边浮起笑意,照旧将信收进了匣子里,又转而沉思道,“这事蹊跷。”
那人自然不会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大淳安宁了这么些年,如今各属国也都相对安分。
暹罗军力最小不足为惧,赤云富庶兵强马壮,北凉人骁勇善战。
离国一向不问世事,西夜人最聪明,爱和大淳做生意,还有几个小国……
贾环在心里思量了一会儿,实在觉得有些头疼,“罢,只要他没事就好。”
他起身坐到书案前,提笔写了一封回信,“天都要亮了,我先去睡会儿。”
提起的心落下,连带着困倦也回来了,他揉了揉眼睛,只觉得浑身都没力气。
“公子,你这几日太劳神了,身子会吃不消的。”李素将窗户合上,端着盛放辟寒犀的金盘放在了床边的螺钿匣子上。
贾环躺进被窝里打了个哈欠,薛玄不在,他只能抱枕头了,“这几日朝中上下愈发动荡,吏部的事情也多,昨日考功清吏司的郎中还亲自向我借了两个人去用,怎么好告假的。”
李素抿了抿唇,显得有些难过,心里只希望侯爷能早些回来。
“不必担心,等下回休沐的时候,找王太医来看看就是了。”
秋冬本就难捱,他也确实是累得很了,不过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
薛玄半靠在床上,面色十分苍白,他的左手上缠着一圈圈的纱布。
侧生推开门道,“侯爷,秦御医来给您换药了。”
“请进来吧。”
一位头发都半白的御医走了进来,他虽已面露老态,但精神尚可,“侯爷。”
“秦御医,侯爷的伤要紧么?”侧生很是懊恼,“是我没有护好侯爷。”
薛玄将手腕搭过去让诊脉,淡淡道,“跟你有什么干系,出去看着信鸽回来没有。”
闻言他只得领命出去了。
秦御医松开指尖,好生劝慰道,“侯爷的脉象观之,劳心太过,您这是少年时落下的旧疾了。如今还不打紧,往后可要好好修养才是,否则要出大事的。”
“多谢御医,我明白。”
御医又将他左手上的纱布拆开,冷白如玉的胳膊上略现青筋,一道深深的刀伤从小臂处延伸至手腕,好在未伤及重要经脉。
薛玄看着那可怖的伤口,血才堪堪止住,不免叹了口气。
“侯爷宽心,我定然将您这伤治好,往后无论舞刀弄枪还是执笔抚琴,定然都和从前一样。 ”秦御医闻得叹息,还以为是忧心伤势。
他是御医院有名的国手,医治这种不伤及根本的刀伤,自认还是有把握的。
薛玄顿了顿道,“能不能在半月之内,将这处医治得连疤痕都不留下,就像从未伤过一样。”
秦御医掏了掏耳朵,还以为是听错了,“侯爷您说什么?”
“……没事。”
换过药又嘱咐了几句需要注意的事,御医便背着药箱走了。
侧生端着熬好的汤药进来,“侯爷,药好了。”
他伸手接过碗一饮而尽,问道,“今日玉州疫院那边如何了?”
“新制的药方在久患蛊毒的病人身上略有成效,三成的病人不再吐血了。”
侧生将药碗放在旁边,又看了看薛玄被包扎住的左臂,长年无表情的面上难得浮起几分不忿,“他们怎么能这样……”
薛玄掀起被子将手臂盖住了,“碧引镇的死伤最严重,百姓有民愤也属平常。”
因为目的是抚慰民生,今日前往碧引镇的时候身边并没带什么官兵,免得让人觉得他们对百姓的态度是避之不及的,才会以官兵震慑。
他是被沈家村的村民持刀所伤。
侧生当时带着御医去看望患病的农户了,所以不在他身边。俞江知县年过半百,薛玄总不能拿他挡刀,这才会让那两个村民得手。
“可是、可是侯爷为大淳鞠躬尽瘁!哪怕是玉州、俞江的……他们怎么能!”
他只知道,在从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从国库拨出的每一笔银子都是侯爷为大淳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