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甘棠院待到傍晚用过晚饭,云翘见他始终没回,便让香扇来找,“云翘姐姐让我来问,三爷今夜可是歇在姨娘这里?”
“还是回园子去罢,你屋里的东西长久未用,虽都是干净的,但都没收拾,定然睡不惯。”
赵姨娘一边给他穿外衣一边说,“昨夜就没睡好,今晚回去早些歇息。”
昨夜没睡好的话本就是晴雯编来哄赵姨娘的,但她一直记着,贾环听了不免触动,便乖乖点头,她说什么都应。
天色晚了,赵姨娘就唤了三四个媳妇婆子送他回园子,“去吧。”
“母亲也早些睡,我走了。”如此就一路回了月蜃楼。
因为没睡午觉又跟赵姨娘说了半日的话,贾环也是倦得很了,由晴雯等服侍着洗漱后,便睡下了。
第45章
果然第二日,贾母便命人传话给官媒,说贾环命中不该早娶,且一向单弱,如今心思都在读书上,近几年都没有议亲的打算。
官媒是如何到杜府传话的旁人不得而知,但是当天午后,贾环就收到了杜如丰的书信。
当时他才趁暖和洗了头发,躺在院中的醉翁椅上晒太阳,身上盖着波斯菱纹毯,晴雯坐在一旁拿软巾给细细地擦着发尾残余的水气。
“今儿宝二爷和林姑娘她们都在三姑娘那儿作诗呢,你也不去瞧瞧。”
贾环手上拿着一篇《周易》,正慢慢地翻着,“我又不会作诗,大嫂子还说我监场不严,左右不去凑这个热闹也没人说我什么。”
贾芸如今在大观园内的差事已经了了,但还是每日都来月蜃楼问好,“儿子给父亲请安,方才到大老爷那里去回话,知道我要来见父亲,让带了一封信来。”
“谁的信?”
“信封未见署名,只说是给父亲的。”贾芸双手呈上了那封信,小丫头铃铛去接了放在贾环手边的梨花小香几上。
贾环把书放下了,看了一眼那信,便道,“香扇,把今早那包燕窝拿给芸儿。”
“听说你母亲这两日不太好,我今日也不得空,你早些回去照顾你母亲罢。”
香扇进屋拿了燕窝来,贾芸忙接了,磕头道,“孩儿谨记父亲教诲。”又谢了谢,便离开了。
贾环坐起身来,让晴雯几个都进屋去,拿起信拆开后,里面露出来的还是信封,是杜如丰的名讳。
把里面的信封拆开才是信纸,外面的日光照着纸面有些刺眼,贾环用袖子挡了光才看完。
怪不得杜家这么急切,原来是杜小姐病势渐成,积郁成疾。
杜如丰在信中说了原委,并言明说希望贾环认真考虑,去说服贾母同意这门亲事。
即便杜如丰那日态度温和,如今也算得上是言辞恳切,但贾环还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冒犯。
不管是陈丕还是杜清梓,跟他到底有什么关系?!一个一个,不乐意了不舒坦了就拿他来开刀放血,他长得就这么像冤大头吗?!
杜如丰步步紧逼不肯罢休,不过是看在自己只是贾府庶出,觉得好拿捏罢了。
倘若杜清梓喜欢的是水铮、是谢俨、是薛玄,贾环不信他敢就这么写封信递出去。
“咳咳咳——”他本就不是大度的人,这一世活得又十分顺心顺水,心里便更是揉不进一粒沙子,这次倒真有些气急了。
相比陈丕那蠢货送给他的肉身折磨,杜如丰的这番所作所为更令他无法容忍,“咳、咳咳……”
晴雯忙捧着茶出来了,“好端端这是怎么了,平白地嗽起来了。”一边给他拍背一边喂了茶,“前儿风寒才好,本就是春日里,要是再病一场谁担待得起呢。”
贾环心里气不顺,面色也不太好,抚着胸口倒在摇椅上。
他把之前看的书盖在了脸上,声音也淡淡的,“我没事……你去找莺儿取一丸定心丹来。”
“哎,我这就去。”
贾环深深的呼吸,想以此来平复心绪,但是鼻尖萦绕的纸墨气味也不算好闻,弄得他更生气了,掀起脸上的书一把就扔了出去。
随后便传来了书本撞上物体又停滞落地的声音。
“今天这么不高兴?”
贾环一听到薛玄的声音就没忍住瘪了瘪嘴,但也不说话,躺在摇椅上就直愣愣高举起左手,手里是那被他揉皱了的信纸。
薛玄先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和带来的东西一起放在梨花几上,再伸手拿过了他手里的信,又顺便将他举起的手轻轻放下,塞进了毯子里盖住。
“杜如丰……系姻缘……病重……”薛玄越看眉头皱得越深,但还是一直看到了最后,“望结亲以后,两姓相好,翁婿合佳。”
贾环又气得坐起来,眼圈都红了,“可笑,难不成我是他们家用来治病冲喜的一个玩意儿不成?他女儿若是死了是不是还要我偿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