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鬼来说,只要不是脑袋被日轮刀砍下来,其他一切的伤都不算伤。
刀刃刺入身体的疼痛还是让森织的动作稍微停顿了半响。只是这断断的几秒钟还不足以让猎鬼人们劈开藤条赶过去。
那只妖怪更加拼了命的阻止所有人靠近森织,阿药已经感觉到他的妖气四散的厉害,最多还能撑五分钟。
看着猎鬼人们狼狈的模样,似乎是确定了自己能够逃走的森织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被束缚在半空的阿药。
“真遗憾啊大姐姐。”他抿着嘴朝阿药笑了笑,打刀在他胸口微微晃了晃,红色的血珠顺着刀刃滴答滴答的落到地上。
“就差一点点就能成功了呢。”
“……”
阿药看话本的时候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反派每次差一步就要赢的时候总爱停下来多说几句话,不是炫耀自己的计划多么精妙,就是嘲讽主角。
都没人理解拖的越久变故越多的道理吗?
今天之前阿药以为这种事情只会在书里出现,一切都是剧情需要,作用是给予主角反杀的机会。没想到现实里也是这样。
不过这样更好。
少女被藤条高高的吊在半空中,似乎是在担心她还会再用刚刚的方法攻击森织,藤条更加用力的将人绑着。
胸前的藤条压迫着阿药的胸腔,想要说话都发不出太大的声音“确实很可惜啊。”
少女轻声回应了森织的话,声音隔着面具发出听着有些不太真切,更像是风贴着身侧吹过时落下的声音。
“就差一点点你就能逃掉了呢。”
面具细长的狐眼之下是一双干净如琉璃般的紫色双眸,带着山泉的清冷,与其对上后让森织感到了些许恐惧。
太像了……那双眼睛。
和他第一次见到那位叫鬼舞辻无惨的男人一般。不带着任何一丝感情,冰冷的像是静止不动的水面。
唯一的区别就是,比起鬼舞辻无惨那种掩藏才黑暗之下的恶意。少女的眼睛更像高高在上连怜悯也不屑于施舍的神明。
“你在说……”森织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只是话没说完就被其他东西吸引了注意力。他眨了眨眼,看着突然落到鼻尖的那一抹粉色。
那是一片本不该出现在这种室内的花瓣,即使是室外,在飘雪的冬天这种花也不会盛开。
是带着早春气息的樱花。模糊的记忆里,他似乎看过很多次樱花。
视线突然之间旋转了起来。森织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了更多粉色的花瓣,洋洋洒洒的飘满了整个广间如同窗外的大雪一般。
“诶?”森织疑惑的眨了下眼睛。
他明明没有动,为什么视线在不停的转换。
先是被吊在半空中的少女,接着是带着霉点的天花板,然后是朝他跑来,由藤条缠在一起组成的人形,最后……
最后是跪坐在地上的身体——只有身体没有脑袋。
“咚……”
他听到什么东西落到地上的声音,咚的一身后又咕噜咕噜的滚了几转。
啊——是这样啊……
看着最后定格住的画面,森织终于反应过来了,那个跪坐在地上没有脑袋的身体是他自己的。
那具尸体的手虚虚合在一起,手指搭在一起作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血鬼术的发动已经准备就绪,就差将拇指合到一起而已。原本插在他胸口的打刀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的樱色以及比樱花的粉还要艳丽得多的红色。
“加州清光,河川下游的孩子——河原之子。”
“遵从主命,在此世现身。”
那抹红色的主人如此说到,他握着刀颈上的围巾卷着花瓣扬起,轻轻缓动着犹如日落时的夕光。
他身为人的最后一天所看到的夕阳。
……
森织是个被抛弃的孩子。
作为一个有钱人家里最小的孩子,他本应该是最受宠的。
可他却被抛弃了,因为那一头绿色的头发和眼睛。
他被认作妖怪,视作不祥,在三岁那年与生下他的母亲一起被赶出了家门。
森织知道母亲是爱他的。在被赶出家门后母亲带着他到处流浪,一年后他们定居在了一座山上的废弃神社里。
神社里有一棵樱花树,因为营养不良到了开花的季节也只能挤出几朵小小的花蕾,往往还没开就败了。
不过他依旧喜欢那棵樱花树,因为他在那里交到了第一个朋友。
一颗会说话的植株。
小孩的快乐很简单,每天在母亲怀里醒来,垫着脚为母亲戴上坠着樱花的发钗,午饭后和新交的朋友聊天,数着树上零星的粉色就能过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