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用破布搭起来的简易帐篷。说是帐篷都是好听的了,实际上就是几根木棍子挑着被拼接在一起的破旧布料,看上去风大一些就能立马被吹翻,然后打着卷飘走。
朝海歌慎悟抱着馒头谨慎的四处看了看,确认没有其他人后才拉开布的一角。
“哥哥!”
又瘦又小的女孩笑着从帐篷里跑了出来,猛的往前一铺抱住朝海歌慎悟的大腿。声音里带着小孩子特有的鼻音,软软的冲男人说道:“欢迎回来~”
笑容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挂在朝海歌慎悟脸上,他咧着嘴,揉了揉女孩枯黄的头发。
‘我回来了’
男人无声的说道。
朝海歌慎悟和潮海歌加奈子是一对兄妹。哥哥二十岁的时候妹妹才五岁。
说实话,朝海歌慎悟能健健康康的活到二十岁已经可以称之为奇迹了。因为他是个傻子,还是个哑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因为儿时的一场疾病,朝海歌慎悟的智力一直停留在了七八岁小孩的程度。他能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有一个好母亲。
她的母亲是个坚强的女人,在得知儿子的大脑出现无法逆转的损伤之后没有用过多的时间思考,就反对了丈夫想要将孩子丢弃的决定。
“慎悟一直都是一个好孩子!要不是你他也不会变成这样!”女人哭红了眼,怒瞪着自己的丈夫,怀里抱着一样眼神空洞的孩子。“都是因为你连买药的那点钱都舍不得。”
女人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她的慎悟,她可怜的孩子两天前突然发起了高热,但是丈夫舍不得给小孩看病,说睡一觉就好了。
结果这一觉睡了两天,睡醒之后人虽然从死神手里逃出来了,但人也烧傻了。
“他以后只是……只是会比较笨,又没有断手断脚,他还能帮到家里的忙。”她哭的接不上气,说话断断续续的。
“我可以照顾他,大不了……”最后女人狠狠的咬了咬嘴唇,更加搂紧了孩子,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向丈夫反抗。“大不了我死的时候也带着一起!”
大概是被妻子话里的决然吓到了,男人沉默了半响,留下一句随你就拿着锄头出门了。
就这样本该被丢弃到某个深山里自身自灭的朝海歌活了下来。在那之后过了几年,朝海歌加奈子出身了。
加奈子出生后他们母亲的身体就突然变的虚弱起来,病痛不断,两年后就过世了。
女人死前掐住了傻儿子的喉咙,想要履行当年自己说的话。
朝海歌慎悟还以为是什么新游戏,拍着手笑着,没有丝毫想要反抗的意思。
女人看着他的脸泣不成声,到了最后也没下得去手,只能一遍遍重复的说对不起。
后来潮海歌兄妹的母亲被埋入了黄土中,而他们的父亲再忍受了他们一年后,最终选着了悄悄的变卖掉田地,在某个雪夜离开了家。
一周之后,看着空空的米罐,朝海歌慎悟隐约明白了什么。更糟的是就在那一天,一群男人闯入了他们的房子,拿出了一张画着乱七八糟的符号的纸,勒令他们离开这里。
朝海歌慎悟听不懂男人们说的话,也不知道纸上的符号是什么意思。他穿着一件很薄的棉外套,抱着妹妹站在雪地里发抖。
树枝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向下弯折,雪块滑落下来,砸在他脑袋上,刺骨的冰凉压弯了脊椎。他知道他们之后就没有家了。
一个不会说话的傻子要养活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有多难?朝海歌慎悟不知道,他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喂饱加奈子,不管是去偷去抢,还是别的什么。
虽然饥一顿饱一顿的,可他们还是熬过了最艰难的第一年。
朝海歌慎悟是个傻子,正是因为他不懂的东西很多,所以也是个天生的乐观派。对他来说只要和妹妹在一起,只要能有一口东西吃就够了。
现在他正和加奈子坐在他们临时的家里,一起吃着夹着香甜豆沙馅的馒头。朝海歌慎悟觉得这种时刻永远都是美好的。
吃完馒头,加奈子把自己埋进了一堆,被自家兄长捡回来,对方觉得可能会有用的‘垃圾’堆中,嘿咻嘿咻的翻找着什么。
最后加奈子从里边掏出了一本破破烂烂的绘本。绘本的封面已经它原先的主人用各种颜色的彩笔涂的看不出来画着什么了,书页也只剩着孤零零的两三页。
加奈子十分爱护这本书,绷着一张小脸,认真的抚平了书页角落的弯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