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晏不由地恍惚了一瞬,仿佛两人仍置身于花溪村,而非京城。
“你呢?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灵栀思绪转得极快,后退一步,不答反问,“你不是回河东老家了吗?”
赵晏迅速驱走杂念,随口道:“家里有事,所以进京一趟。”
——至于赵晏今日出宫,微服至此,是因为他有要事找褚先生。
褚先生年近七旬,胸有丘壑,精于谋略。当年他祖父登基,少不了褚先生的鼎力相助。但这位褚先生是个妙人,明明有从龙之功,却甘愿在大佛寺里做个无名居士,偶尔为朝廷出言献策。
方才两人谈话结束,褚先生送他出门。
不料竟在此地碰见故人。
他无法形容自己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瞬时的心情。只觉得心中一震,疑心是幻听。可当他下意识偏头看去,竟发现真的是她。
大佛寺里,杨花漫天飞舞。
少女站在不远处。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她一个人的身影。
真是奇妙,原想着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的人,居然还有意外重逢的一天。
可惜,她才说得几个字,便要离去。赵晏来不及多想,甚至没同褚先生打个招呼,就直接叫住了她。
他想:毕竟相识一场,总得知道她近来过得如何。
此刻二人近在咫尺,又已经搭上了话,灵栀不好掉头就走,干脆停下来,冲他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好巧啊,居然在这儿碰见你。”
“嗯。”赵晏略一颔首,心想,是很巧。
灵栀想起早前旧事,视线不受控制地在他胸前掠过。但隔着衣衫,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见他衣襟的云纹。
衣服的布料很不错,怪不得看不上她先时做的衣裳。
她定一定神,小声问:“你的伤全好了么?”
过了半年,应该痊愈了吧?看他方才走路挺快的。
阳光下,少女语含关切。
“好了。”赵晏眉目稍稍舒展了一些,“你家人一直在京中?”
周明先时竟然还想着去追去通州向方夫人打听,哪想到她会在京城?
提到“家人”,灵栀立时想到母亲的叮嘱,眸光闪烁:“啊,对,我随家人进京了。”
——谢家宣称,她幼时寄养在外。至于她在花溪村的那段经历,尤其是假成亲,更是不能对任何人提起。
所以面对知道她过去经历的张公子,灵栀不便说出自己的身份变化,干脆便含糊其辞。
赵晏皱眉:“那你家人?”
“都挺好的。”灵栀有点为难。她不好说谎,但也不好坦诚相告,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急道,“啊呀,我娘还在那边等我,我先过去了啊,咱们有空再聚。”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她就拉着小满匆匆离去。
这一回,赵晏没有再阻拦。
他面无表情站在原地。过得片刻,忽然提高声音:“来人。”
“在。”附近几个“香客”立刻近前,拱手听令。
赵晏神色淡淡,吩咐道:“跟上去,查一查,这位姑娘父兄是谁,家住哪里。”
“是。”
话音刚落,便有两个“香客”将身一跃,悄然追了上去。
须发皆白的褚先生方才一直没说话,这会儿饶有兴致看着赵晏,笑吟吟问:“二公子何时改姓张了?”
赵晏瞥了他一眼,理了理袖子,慢条斯理:“出门在外,有时需要隐藏身份。”
“我瞧那位姑娘,神色慌张,恐怕隐瞒了什么秘密。”褚先生又道。
赵晏嗤的一声轻笑,眼神微冷。是啊,是在瞒着他。若非他派人去花溪村找过她,只听她方才那番说辞,恐怕要以为她是随母亲方夫人进京呢。
一想到对方的欺瞒躲避,赵晏心中顿觉不快。
不过没关系,他若想查,她还能瞒得了他?
……
离开寮房附近之后,灵栀越行越快。
小满跟在她身边,气喘吁吁,甚是好奇:“小姐,刚才那个人是谁啊?”
灵栀定一定神:“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走吧,别让娘等急了。”
她加快脚步,不多时便行至母亲跟前。
梅若乔刚从住持那里得知还愿的方法,一转头瞧见女儿,“咦”了一声,笑问:“你是跑着回来的吗?怎么都出汗了?”
灵栀笑笑不说话。看到母亲,她的那些紧张情绪不知不觉散去了大半。
梅若乔拿起帕子,抬手帮女儿擦掉额上的细汗:“上过香了?”
“上过了。”
“我这边也处理好了,你今天想在寺里用斋饭吗?听说味道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