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女官在宫中多年,很清楚事情该怎么做。她奉命教导未来的皇后娘娘,可不是冲着得罪贵人来的。
再说,这种事情,哪有严苛的必要?反正到时候每一步都有司礼女官提醒,绝不可能出一丁点差错。
——事实上,真正需要熟记流程规则的是司礼官而非帝后。
既然如此,她何不在未来的皇后娘娘面前卖个好呢?
谢灵栀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心内着实轻松不少。
不过她记性好,看了几遍后,就记得八/九不离十了。
听她一一复述,范女官暗暗称奇。
谁都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见谢小姐记性佳,范女官与其相处之际,不由地更恭谨了几分。
……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亲迎。
终于到了亲迎的前一日。
入夜后,梅若乔单独去见女儿,先支开旁人,又轻咳一声,郑重其事道:“栀栀,明日大婚,娘得和你说一说床笫之事。”
一听见“床笫之事”四字,谢灵栀立刻脸颊胀红,头皮也不自觉阵阵发麻。
自她回京以来,与母亲关系日渐亲厚,也时常会说一些体己话,但乍一听到这个话题,她还是不禁尴尬。
“娘,这个嬷嬷教过了。”谢灵栀小声道。
——前两天她已经尴尬过一次了,又要再尴尬一回吗?还是当着自己亲娘的面。
“不一样,嬷嬷教的是如何侍奉君王,娘要和你说的,是寻常夫妻之间的。”梅若乔正色道。说话间取出一本册子,放在女儿面前。
谢灵栀着实好奇,然而在人前又不好意思抬手翻看。
“你先瞧一瞧。”梅若乔也有点尴尬,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尽量神色如常,“其实夫妻内帷之中,没那么多规矩,怎么舒心怎么来。夫妻敦伦,也,也有利于增进感情。”
“哦。”谢灵栀不止是脸颊,连脖颈都泛起了一层浅浅的红。
“明日还得早起,你早些休息。”怕女儿更加尴尬,梅若乔交代两句后,留下册子,快速离去。
房中只剩下谢灵栀一人。
她掩上门,悄悄打开了册子。在灯下刚看了几张,就脸颊红透,心脏砰砰砰直跳。做贼一般将册子合上,可实在是抵不住好奇,又再次,偷偷看了几眼。
纸张上乘、画面精美、画中内容更是大胆。
谢灵栀看得瞠目结舌。薄薄的一本册子,她足足看了有半个时辰,才小心收起来。果然,寻常夫妻要比侍奉君王要复杂得多。
因为明天要早起,谢灵栀压下心中杂念,早早上床入睡。
可偏偏一时半会儿又睡不着。方才看到的册子里的内容时不时地在她脑海里浮现。
等她好不容易睡着,又昏昏沉沉中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梦。
次日天不亮,小满和寒露就一起催她起床。
谢灵栀睁着眼睛,小声问:“不能再睡会儿吗?”
早知道,她昨晚不就不看那册子了。
“小姐,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小满含笑道。
谢灵栀打起精神:“好吧。”
沐浴、更衣、梳妆。
不同于当时在花溪村的简单,谢灵栀乌黑浓密的头发被绾成髻,戴上了华美的九龙四凤冠。
谢灵栀感觉脑袋都比平时要重不少。她不由暗自庆幸,还好这凤冠不用天天戴。
她素日不施脂粉,可今天却又再次开了脸,涂上细细的米粉,又涂抹胭脂,淡扫蛾眉,轻点朱唇,当真艳光四射。
皇后大婚所穿的婚服更是华丽繁复,一层又一层穿在身上。
谢灵栀目光扫过镜中,有点不敢相信自己也有这么端庄肃穆的时候。
一旁的梳头娘子、全福嬷嬷齐齐赞道:“娘娘雍容华贵,国色天香。”
谢灵栀没有说话,倒是梅若乔和谢樱齐齐红了眼眶。
此前栀栀还是谢家姑娘,今日之后就是皇后娘娘。再见她,可不像从前那般随意自在了。
早知道她会成婚,可真等到了这一天,梅若乔心里尽是不舍和担忧。
这是她唯一的女儿,失而复得,在她身边待了也才两年多而已,教她怎么舍得?
梅若乔定一定神,假借低头之际擦拭掉眼角的泪痕,笑得四平八稳,几乎看不出破绽。
所以,当谢灵栀看向母亲时,见她对自己温柔一笑,不由心下大定。
及至吉时,谢灵栀在司礼官的引导下,来到院中,拜别祖先和父母,坐上停放在院子里的软轿。
鞭炮声辟里啪啦,震耳欲聋。
谢灵栀坐在轿中,一时竟有些出神。她只知道软轿到安远侯府门口后,她又弃轿改乘皇后仪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