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说话时还会眨眨灵动的狐狸眸,牙不尖,只在不经意间露出来一下。
声音柔柔的,不凶,也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白白的狐狸被她戳穿,似乎有些受伤,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边,趴在一边蔫蔫的,许久都没搭理她。
魏京岚思索片刻,露出她认为更加友好的表情去哄它:“你别怕我。”
她虽然手握镰刀,却不是为防着别人。
思及此,魏京岚又将手朝身后藏了藏。
狐狸大概感受到了她的友善,凑近一点问她:“为什么会觉得我是雪狐呢?”
“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看到你是狐狸,自然就是狐狸。”魏京岚回答得很直白。
“那你……喜欢雪狐吗?”
狐狸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些许试探的口吻。
它的咬字音调很熟悉,娇嗔中带着一点放肆。
魏京岚听它这样问,不知怎的就联想到几个月前,曾有个姑娘问她,还喜欢吗。
犹豫中又带着一股冲劲,好似能随意操控她的喜怒哀乐一般。
她的思绪稍停,心也冷了一点,含混着回应:“谈不上吧。”
与斡旋、转动的绞肉机齿轮、劈到发顶的闪电相比,狐狸确实挺可爱的。
但她不想将任何事务与喜欢挂钩。
印象里曾有个人也是在确认她的喜欢之后,又对她的喜欢不屑一顾,肆意占有挥霍。
栽过一次跟头已然足够,她能有如今的觉悟便是拜那个人所赐,实在不想再摔一次。
话不投机半句多,须臾间,魏京岚失了与狐狸再深入交流的兴致。
她撑开的眼皮逐渐下坠,手掌盖在额间,适应与黑暗为邻。
身边的场合并不适宜放松,她得尽快调整过来。
“你困了吗?”狐狸很识趣,换了话题问她。
魏京岚疲惫至极,“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魏京岚掀开一半眼帘,玩笑道:“你怎么跟楚郢一样,不会是她幻化出来的吧?”
狐狸谨慎地闭上嘴,过了一会儿小声反驳:“岚岚,我不是周小姐。”
有苦闷卡在喉咙里吐不出也咽不下,幽幽地冒着酸气。
迟昕不明白,将她看成雪狐也就罢了,为什么还会错认她是周楚郢呢?
喝得这样醉又爆发了通感,已经到了不辨人的程度,却还在想着周楚郢。
那是不是在魏京岚的潜意识里,周楚郢已经重要到,成为她的惦念她的陪伴,成为她可以许诺长久的人了?
迟昕越想越难受,她曾以为她对魏京岚是灵感上的依赖,那点微薄的喜欢于她而言不值一提,魏京岚在乎,她便给。哪天魏京岚不在乎了,她也能随时放下,只谈利益。
可如今她才彻悟,有的人无论在不在她的身边,也能将她的喜欢星火燎原。
爆裂的超过她控制范畴的感情烫过她的心脉,驱使着她跨越理智,顺应本心。
她接受不了魏京岚将另一个人时时放在心上,说是占有欲也好,说是嫉妒心也罢,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结果。
这一场双方都败兴而归的旧情里,难以忘怀的,执着不肯放下的,一直都是她。
但偏偏,她也是无权过问魏京岚情感状态的那一个。
迟昕一边和自己较劲,一边朝魏京岚挪近些。
她想义正言辞地纠正魏京岚,告诉魏京岚她是迟昕,告诉魏京岚她和周楚郢不一样,她不可以错认她。
可千言万语到嘴边,也不过一句弱弱的“我不是”。
比起被魏京岚错认,她更害怕魏京岚清醒过来,打破她们难能可贵的,共处一室的时光。
“嗯。”魏京岚闭目养神,未将她的反驳放在心上。
迟昕与自己拗了许久,还是问了一声:“你喜欢周小姐吗?”
魏京岚哭笑不得,委实不明白一只雪狐怎么就和人世间的俗情俗事纠缠不休,不禁呛着声反问:“你一只狐狸,知道什么是喜欢啊?”
狐狸果然不说话了。
过了片刻,魏京岚才懒懒地回答:“我讨厌喜欢。”
其实不仅仅是喜欢,她厌恶一切会令她失控的情感,分不清好与坏,善与恶的情绪异形每分每秒都在压迫着她脆弱的神经,眼睛疼,头疼,胃也疼,她没疯全凭着一股责任在撑。
她不想让她的母亲和朋友们担心,她不想让耻笑她的人得逞,她不想让她的合作伙伴们失望。
迟昕没料到她会有这个反应,沉郁顷刻间化为乌有,只余倾洒如碎玉般的酸楚。
魏京岚放下的不仅仅是与她之间的过往,连曾与她关联的情绪都割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