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了,衣裳鞋袜都是新做的。”
辞辞说着将猪肉皮捞到一边,移到菜板前开始切猪肘肉和鸡肉。猪肘肉要切成象眼块,鸡肉要切成核桃块,一样要拿水氽了再上锅蒸。
樱儿随着她动,杨妃色的衣角在她眼前晃个不停,像个缠着大人要糖吃的小孩儿:“还有呢?你再仔细看看呀。”
辞辞拿手按着菜刀,端详了她片刻,道:“脸这么红。是遇到什么了么?”
“我家和吴家定下了。”到了这个份上,樱儿终于不想叫人猜来猜去了,便附过来同她说了。
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是一门再好不过的亲事。
“我就说嘛!”辞辞听了恍然大悟,活儿也不干了,顾着替人高兴,“原来是得偿所愿,怪不得你这样高兴。恭喜恭喜!”
“什么叫得偿所愿,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樱儿红着脸纠正她。辞辞不住地笑:“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晚上有空帮我治一桌酒席么?我想请咱们院儿里头的一顿酒。”樱儿过来挽她的胳膊。
辞辞冲她一笑:“怎么可能没空。”
樱儿便要拿银子给她。
这些日子的交情摆在这里,辞辞哪里肯要她的:“拿回去吧,算我的。别同我这样生分。”
樱儿拦住她:“这怎么行!我的大日子凭什么叫你做东!”辞辞只能收了,笑着送她出门,返回来继续做自己的事。
水晶脍做好藏妥当,她便来主持县尊的早饭。时候还早,她悠悠地蒸了两屉猪肉馅包子,清亮亮地做出一碗丸子汤来,又捣蒜拍葱配齐蘸料。
天这样阴沉,三堂的书房里还用着灯火。县尊大人正坐着批文书,见到她来便站起身走了几步。
“外面冷么?”他问。
“不冷的。”辞辞笑着摇头,“许是因为我活动量大。”
“近几日天冷了,在府里便罢了,少出去耍。”
辞辞郑重道:“大人说的我都记得了。”
叶大人便多说几句:“案上那本书,拿回去抄写。若是存了应付……”
若是存了应付你要当心……辞辞怎会不懂这位的未尽之语,一句“不会的”的脱口而出。
叶大人点点头,道她孺子可教。
辞辞至条案前,见到了前几日抄过的那本文赋集子,它旁边还储着那条通体雪白的白玉戒尺。联想到之前的事,她脸一热,拿了书便退出去。
叶徊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个妹妹真是件不错的事情。他记得十二也有个妹子,十二每次提起她,眼睛里头满满都是光。
“她胆小又胆大,纯良又狡黠……”十二是这样形容他那妹妹的。他过去对这类自相矛盾的说法嗤之以鼻,如今却发现,人真的可以这样复杂又简单。
复杂又简单,呵。他摇摇头,咳嗽一声,摸了摸嘴角,企图抚平它翘起弧度。未果。
“算了。”他轻笑出声,继续阅邸报。
……
天幕上堆叠的愁云惨淡沉沉地压下来。走廊里的葡萄藤不知何时尽枯死了。池塘里的枯荷颤颤巍巍。万物沉浸在萧瑟阴沉的氛围。
转回到西厢,辞辞果然规规矩矩地抄了会儿书。她从前见到密密麻麻的字就觉得头晕想睡觉,如今哪里还见得到这晕症。这全是叶大人的功劳。
午后的天依旧阴着。
忙完县尊大人这边的事,辞辞便开始准备给樱儿庆贺的酒席。她一直记得上次在得喜楼吃到的那几样点心,自打儿回来一直心痒想仿着做,今次终于找到理由尝试。
黄昏时候下起了雨,房里生了火,小姐妹们围在一处推杯换盏。
席间不少女孩儿都已许下了人家,便借着酒意撺掇几个小辈儿展望今后,规定掷色儿输了的要说出自己想许怎样的人家。
辞辞今晚手气不好,费了好大的力气掷出两个一点。酒席间的规则不好违逆。她捧了杯重阳节酿的菊花酒喝了,酡红着脸色打了个酒嗝儿:“我想嫁一个爱管着我的。”
“瞧一瞧看一看呦,这世上居然还有人喜欢被人管着,被人管着有什么好哇……”大家哈哈大笑,哄笑在一处。
当晚回去睡下,辞辞做了一个梦:梦里叶大人端正严肃,正捉着她的手打她手板子,口中喃喃严师手下出高徒之类的话。
梦里的她被打了手板子,半点儿不伤心难过。
这到底算噩梦还是美梦呢?辞辞睡够了,反反复复回味这个梦。她披了衣裳坐起来,点了灯,鬼使神差地朝掌心打了两下。真的一点儿都不疼。
“我这是魔怔了吧。”辞辞看了看窗外,叹了口气。她忽然觉得自己很丢脸,翻身倒下蒙在被子里不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