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完这幅玉霜花,叶大人随手翻开一本公文:“过两日便是你的生辰,可有什么想法?”
辞辞停下转动墨条的手,抬起头,不明所以道:“今年和往年有什么不同吗?”
叶大人望着她:“你再好好想想。”
今年你遇到了我,他想这样说,却不知以何种立场。
“说起来……”辞辞果然是个悟性的,“今年有大人。能遇见大人是我的福气。”
叶大人面上笑意不去:“哦?怎么说?”
“不止是我,全县的百姓都感怀大人的恩德,大人是个做实事的,名副其实的青天大老爷,铁面无私,断案如神,两袖清风……”
叶徊:“……”行吧。
……
天上挂着太阳,府上四周有院墙阻挡进不来风,因此暖洋洋的,外面巷子里却是清冷清冷的。
准备完县尊的早饭,辞辞便要回家一趟。昨日被救时她就留心问过伯父伯母的事情,得到他们安然无恙的回答还不够,她总要亲自去看了才放心。
距离重阳节还有两日,樱儿搬了几品菊花在后院料理,辞辞走过去同她打了招呼,向她预订了一包干透的玫瑰。秋冬季气候干,府里人常喝玫瑰蜂蜜水。
今日风大,花枝巷里的那颗梧桐叶子落了一地。
家中没有异样。见她回来赵家伯母惊喜之余又觉得奇怪:“辞辞今日怎么又肯回来了?要我说,该常这样着家才好……”她拉着辞辞与她一起坐了。
“我前天有事回家一趟,见到家里没人不放心,今次特地抽空回来看看。”辞辞道。
被问到前天的去向,她伯母笑嘻嘻地答:“前天和你伯父去陈家村去看俊生。俊生黑了也瘦了,我们两口子险些没认出来……”
这便是实情了。辞辞陪着她笑了一回,也不好再提密道之类悬疑的事。
她略坐了坐便回了县衙。出门前,她悄悄将那枚祖母绿的镯子放在她伯母的针线筐里,然后快步走出去。
今日居然已经十五了。
因为同青檀教扯上关系,沈余被通缉,万柳园被封,证据确凿的情形下,附近几个州县的学子都忙着撇清干系。曾经一呼百应的昙社彻底散了。往后十五日再看不到才子佳人云集的景象。
午后辞辞正腌肉,有个脚快的小丫鬟到厨房传话说后巷有人找她,辞辞洗了洗手,开了东角门走出来。
来的这位熟人是阮家小姐。
阮流珠今日穿草灰配殷红的衣裳,上披一件娇俏的藕荷色披帛,见到她来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她身后两个家丁正押着什么人跪下。
辞辞认得那人。
他是赵家伯母典当镯子的那家当铺的掌柜。前几日她和店里约定到时间拿齐银子来赎,转头就见东西落到了沈余手里。开门做生意,哪有这样不讲信誉的……她原想下午空了去过问此事的。现在看来不用跑那一趟了。
至于眼下是个什么情况她是真的不懂。
“实在对不住妹妹,我没有约束好柜上的伙计。这人明明应承你了,转头就将东西卖给了别人……”不等她开口,阮流珠急急将前情陈了,“我是今天查账时才发现有这种事,又瞧见你的名字,心里更恨了。”
“我如今将人带来了,怎么处置随你,莫要叫这贼坏了我们家的名声!”她说着,狠狠剜了地上的人一眼。
“原来这是姐姐的铺子,”辞辞被逗笑了,好久才接受这个事实,“天下竟有这样巧的事。”
“谁说不是呢。”秋风迎客,将黄灿灿的银杏铺撒在巷子里。阮流珠牵着她走出一段路,“这铺子我娘从前带过来的嫁妆,如今是我在管着……”
“东西我一定分文不取地替妹妹追回来。”她保证。
辞辞笑着理了理鬓角,做出一脸神秘同她卖个关子:“纵使姐姐再有神通,这东西也是追不回来的。”
阮流珠闻言一愣,笑容滞住:“妹妹这是何意?”
“如今东西就在我手里。”
“啊?”
辞辞这才肯附过来同她讲清楚:“先前那人是买来与我做生辰礼的。”
“天下居然有这样的歪打正着!”阮流珠瞪大眼睛,“想来妹妹结了善缘,这样兜兜转转物归原主也蛮好。”她只当这是辞辞一位出手阔绰的熟人,全然不知辞辞心里将送礼的那人恨得要死。
“可不是,”辞辞看了眼身后,顺着她的话说了,“姐姐快叫你们家掌柜的起来吧。”
阮流珠冲那两个家丁使了个眼色,命他们将人放开,又当着辞辞的面摆出理儿来,直说得人唯唯诺诺赌咒发誓不敢再犯。辞辞瞧了全程,对她又是钦佩又是羡慕。人家不过比她长一岁,气势和才干这东西实在不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