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辞同她见了礼:“拖了这许久才来看姨娘。对不住。”
姨娘按着她的手心儿:“好孩子,该是我对不住你。”
辞辞当然知道她所指何事,偏又不好点破,只道:“累姨娘挂念,我的罪过。”
一旁被冷落的翠儿便插话:“什么对不住什么罪过,两位只顾着打哑迷,考虑考虑我呗。”
姨娘扑哧笑了,手拿帕子指着她:“小丫头多嘴多舌,还不帮你奶奶把书翻个面儿,一会子还想不想吃饭啦?”
“吃过了吃过了!”翠儿笑着跑开了。她在不远处捧起一本书细细拂了拂。
“也多亏了这女孩儿,有她在啊,我总能开怀些。”姨娘的目光追随着翠儿。
沈辞辞扶着姨娘,随之望过去,也受到触动:“能在姨娘跟前长大。咱们府里没人不羡慕翠儿的。”
姨娘微微扶着额头:“如此蠢笨的丫头,我是一万个不能放她去祸害别人的。”
“翠儿还小。”沈辞辞笑着摇摇头。
“辞辞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撑起门户了呢。”这话说出口,姨娘自觉失言,“呦,你看我,光顾着说翠儿了。”
好在沈辞辞并不在意,她对眼前的美妇人的怜惜更多一些。生而为人各有各的难处,但总归绕不过共情二字。
接下来的时间里,姨娘趁机夸了她前些天送来的素点心,沈辞辞真就一门心思地替她默起方子来。直待到天色晚了,帮着收了书,她便顺势留在菡萏院,同翠儿一起歇在碧纱橱里,盖着被子和小姑娘说了小半夜的悄悄话。
姨娘今日得了两个可心儿的女孩儿在面前玩耍,连日来的苦闷心情稍缓,想要拉着人再叙叙,无奈困意席卷,她便服了安神汤早早地安置了。
菡萏院里落了灯,窗外黑漆漆,树梢轻轻动。还未过够夏天的知了只敢低低地抗议,不复从前的嚣张气焰。
及至后半夜,沈辞辞被渴醒了。她轻手轻脚地探出床帷,想要自己找口水喝。也就亲见了外间朱红镂窗上层叠的纱帘烧起来的情形。
纱帘被火吹得飞起。
火?沈辞辞揉了揉眼睛,瞬间没了懒散,举着烛台奔回去推醒翠儿。翠儿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睛,怪她不看时辰搅扰自己的睡眠,当即就要重新睡回去。
“不许睡了!着火了!”沈辞辞急了,伸手去揪她的睡袍领子。
翠儿看她的神情不似作伪不免慌了:“真,真的啊?”
沈辞辞抿着嘴唇没再说话。那股焦糊的味道业已飘进来了。
二人胡乱披了衣裳跑到外间。火势已经蔓延到木质地板上面了。
“还好发现的早。”翠儿捂着心口,一脸的庆幸。她说着,熟门熟路地跑到水缸前连着舀了好几瓢水往火上浇,沈辞辞正想摸过去帮忙,艳丽的火舌一下子窜了老高,直逼翠儿眼前。
翠儿瞬间被刺得视线模糊,只来得及用单薄的手臂来挡。亏了她身后的沈辞辞眼疾手快,奋力把她拉到一边,总算是躲过了。
小丫头被拉着退了好几步,勉强站定,还想着要把手中的半瓢清水交代出去。沈辞辞赶紧制止她:“快别浇了,这水里被人做了手脚。”
说着,她在空气中嗅了嗅,继而用颤抖的声音肯定道:“水里,混了桐子油。”
突然着火……桐子油……再联想方才的情形,一切再明显不过了。
有人想让她们都死在这里。
“砰――”翠儿骇的将瓢甩出去老远。
前堂看样子是保不住了,两个女孩儿退回到内室,想着先要唤醒睡梦中的姨娘。
可奇怪的是,无论她们怎么唤,姨娘也没有睡意松动的迹象。这种时候,她居然睡得死死的。
翠儿急哭了:“怎么办呀!姨娘睡前喝过安神汤的!”
“我看不止安神汤这么简单。”沈辞辞苦笑,从榻间扶起纹丝不动的姨娘,“来搭把手,趁大火还没烧过来,我们翻后窗出去。”
这间卧室的后窗连着一道月亮门,出去那条小路通往后花园。后花园每个晚上都有专门的护院巡逻,希望能惊动更多人吧。
叶知县睡下没多久就收到了菡萏院走水的消息。他披衣坐起,命人浓浓地点了一盏红果玫瑰花茶。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走水?”
十二打着哈欠:“属下勘察了现场,发现是有人利用自制的火弩行凶。”
“抓到人了吗?”
“人倒是抓着一个,只不过此人一口咬定是他与旁人打赌输了,输的人要在菡萏院的那棵梧桐树上栖身一整晚。”世间竟有如此无聊之人。十二有些哭笑不得。
这位仁兄是府里养马的小厮,当晚醉醺醺地藏在树上过夜,后来听到动静想跑,被护院的人按在了当场。这个时候出现在案发现场,自然免不了纵火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