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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抬头时, 黑夜沉沉地压下来,外间再难以视物,也冷了许多。辞辞便也回房了, 回房枕腕写了几笔字, 洗漱过歇息。
一夜无梦。
翌日一早用完饭, 赵家伯父赶去盯着木匠打制新家具,辞辞收拾停当便跟着她伯母上街采买。街上早就车水马龙, 各种叫卖声,各种走动声, 隔着一条巷子都能听到。
巷子外围是零散的出早点的摊位, 馄饨煎到时候的焦香味老远就能闻得到, 几许油被热锅撺掇出的呲呲声,和着一旁炸撒子时的噼里啪啦,场面热闹极了。
辞辞买了只热乎乎的烤地瓜裹在手里。
赵家伯母见状笑她:“你这是拿它当汤婆子使唤了!”
辞辞赶紧低头咬上一口。这东西红皮黄瓤, 吃起来甜软, 半点不费牙口。
“好吃吗?”赵家伯母问。
辞辞又咬一口, 道:“好吃。”
赵家伯母摇摇头:“我却不爱吃它, 空有栗子的香气没有栗子的滋味,半点嚼头也没有。”
辞辞:“有栗子的香气再有栗子的滋味, 从此地瓜不叫地瓜, 也改叫栗子得了。”
逗得她伯母哈哈大笑。
想了想又道:“等下买几斤回来,炸做地瓜片。”地瓜片有嚼头, 也能存得住。
临河的好几家铺面这时候才开门, 赵家伯母领着辞辞过了桥, 先去李记布庄取之前订下的几匹衣裳料子。新娘子进门诚然仓促, 但该置办的一样不会少。
人来人往的布庄里。赵家伯母拽出一块蓝地的灰缬布在辞辞身前比划:“这块布扯了给你做衣裳, 越想越觉得合衬。”
“谢谢伯母!”辞辞见到这块被药成银杏纹的料子, 心下也很喜欢,抓在手里,又从中拿了块殷红的料子出来,想着届时拿它做袄。
衣料包好拿到手,又绕到隔壁珠玉阁去寻头面首饰,给新妇填妆奁。辞辞帮着赵家伯母选了几样有吉祥寓意的钗簪,又配一对芙蓉石镯子送给将要过门的新娘子。
说起镯子……辞辞冷不丁扫见她伯母空了的右手腕,手腕间戴过镯子的圈痕犹在。那是块品相难得的祖母绿,好像还是祖传的宝贝,之前时时戴着的,眼下却不见了。
辞辞心下有了几分猜测,不着痕迹道:“新嫂子可真有福气。”
“我这是爱屋及乌罢了,”赵家伯母笑着叹口气,“毕竟是要跟俊生过一辈子的人呐。我若是做错了,他们因此失了和气,倒是我的不是了。”
辞辞信服地点点头:“伯母说的是。”
两人出了珠玉阁,又转去芳馨斋买胭脂水粉,顺便在常记买了几包日常吃的点心,将正日那天要用到的点心果子订下。
不知不觉就到了正午,按约定,家里要管请来的木匠一顿饭食。
辞辞心中藏着事,先将她伯母送回去,又赶到厨下将菜备齐,之后推说自己还没逛够,再次从花枝巷走出来。
她寻遍周边的几家当铺,兜兜转转,终于在离家最远的胡家铺子里发现了熟悉的物件。镯子果然被她伯母当掉了。辞辞想起伯母这些日子以来的云淡风轻,眼睛不禁红了一圈。
柜上对这东西还有印象。
前不久才当掉,眼下又来赎,来的还不是正主儿,掌柜吃准她心切,张口要价二十五两,说破天也只肯放低到二十两。
辞辞咬咬牙,说她愿意再加五两,请他先把东西留着,她过些日子再来赎。掌柜的答应了,提笔写个字据,当着她的面将这镯子收到后头。
辞辞放了心,从当铺走出来,到路边买了糖人上街。一对糖塑的蝴蝶在她手上比翼齐飞,堆叠的姜黄色在阳光下流转。大好晴天,长街熙攘,俨然一副太平风貌。
有些时候,变故不过一瞬间的事。
“驾!”
光天化日之下,一辆马车疾驰出现,撞倒无数行人,妄图掳了目标就跑。辞辞听出身后不对,但来不及反应,转眼就要落在马蹄下。
蝴蝶摔在地上。她闭上眼睛。心道完了。
心扑通扑通狂跳,几乎要跃出胸膛。她等了又等,还是没有痛楚传来。再次睁开眼,惊觉自己完好无损地站在街边。辞辞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脸,又看了看周围。
好险……
混乱之中,有人拉了她一把。
“去得喜楼。”一直跟随的暗卫在最后关头出现救下了她。过来看热闹的人群正在聚拢。那人没有同她多说,转身去制服惊马和歹人。
“啊?”沈辞辞一抬头,楼上正对着县尊大人常吃的酒楼招牌,内心奇异地安定了几分。
得喜楼里的人仿佛认识她,什么也不问,将她安置在三楼包厢里,置好茶水,匆匆去请县尊。
辞辞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喝了口茶,慢慢冷静下来。最近她的运道差了些,出门偏遇到这种事。幸好身边有人看着。当下她再驽钝也该知道了,此人受的是叶大人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