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四月中,天气渐暖,他的伤口上未上药,依旧没日没夜的处理公务,翻看书卷,血止住了,再裂开。
就这样,循环往复。
谢玄烨在谭氏给他掀开的下一刻,又将广袖落下,语气平淡道:“一点小伤,无碍。”他不欲再用参汤,走回书案前坐下。
谭氏怎会信他的话?
她上前肃了神色:“这也是小伤?若不处理,那皮肉都要腐烂。”谭氏有了怒气,朝着书房外唤:“浮生。”
浮生在院中身子一颤,小跑进屋内,谭氏看了他一眼:“还不赶紧给你家公子上药?”
浮生:“啊?”他看了看谭氏,又看了看他家公子,还是老老实实的上前去上药,他家公子说了。
伤口还未感染,死不了人,不用上药。
他前个夜里就劝过了。
浮生上前去上药了,谭氏目光直直的落在谢玄烨身上,虽那血肉已模糊,可她还是瞧见了,那伤,是两排深深的牙印。
谁敢这样咬他呢?
还能是豺狼野豹咬的不成?
那孩子真是个心狠的。
谭氏在心中轻叹,观了眼谢玄烨的神色,她坐回八仙桌前,用了口茶,与他随口说着:“这几日我去参加了几场宴会。”
“上回你说在给阿闻相看人家,她毕竟曾入了谢氏,我也给她操了些心,建康城里倒是有合适她的。”
谭氏想了想:“今岁春闱,倒也有寒门子弟上榜,她以谢氏的名义嫁过去,日后在府中也能说得上话。”
见谢玄烨不置可否,谭氏又道:“刘氏一族有位庶出的小郎君在春闱中表现也不错,阿闻到底是读过不少书,嫁给他也行。”
谢玄烨眉心微动,语气不显情绪:“阿闻样貌不俗,性情才学更甚,与庶出子弟不堪相配。”谭氏对他笑了下:“以她的身份,若要嫁嫡系子弟怕是有些难,”她想了想:“若要嫁嫡系士族子弟,怕是只能给人做妾。”
谢玄烨眸底闪过一抹冷沉,他知谢如闻的性子,不会让她嫁庶出,被人低看,也不会让她给人做妾,受尽委屈。
这些年,他教导她课业,让她读书,而她又极有书画的天赋,无论她嫁给谁,都是配得上的,有他在一日,也绝不会让人伤害她。
他对谭氏道:“母亲不必再为阿闻操心。”
谭氏柳眉抬了抬,还有何看不懂的?她走上前来看着浮生给谢玄烨上药,叹气道:“你这孩子,轻着些。”
谭氏倒是想自己给他上药,怕是他不愿。
她在一旁看着,待浮生给谢玄烨上好了药,她未久待,叮嘱了几句谢玄烨,便和孙嬷嬷一道离开了。
出了朝暮院的门,谭氏连连轻叹,孙嬷嬷笑说:“夫人不常说,公子早已长大,有自己的主意,不为他操心吗。”
谭氏笑笑:“说是那样说,他在朝中族中再是能独当一面,可至今还未成家,怎能不为他忧心?”
谭氏轻叹:“我从不是个迂腐的人,若他喜欢阿闻那孩子,要了她就是。我在谢府中也会帮他瞒着,可他,起了心思,又不愿认。”
谭氏适才在谢玄烨的书房,试探他一番,是想把这些话告诉他的,可他不愿她为妾,她还有什么可说的?要了她,也给不了她名分。
只能让她生活在揽月苑里。
孙嬷嬷回道:“公子有洁净的癖好,若要了十五娘,日后怕是不会再娶妻,可他在谢氏一族声望高,未来要担任家主,总归是要娶妻的。”
谭氏神色微变,抬眸望了眼天上翱翔的鸟儿,既生来就在笼中,又何必教会她飞呢,有了羽翼,早晚会走的。
而他,不会舍得。
这些年她见过太多男子了,对于他们的心思总能瞧的清楚。
适才孙嬷嬷的话,让她眉眼间染上了几许愁绪,慕之已二十有五,至今未娶妻,也拜她这个母亲所赐。
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呢?
很多年了,那个时候他尚年幼,她和谢敛也尚恩爱,她是谭氏一族出身尊贵的家主嫡女,在一场赏花宴上。
谢敛对她一见钟情。
当时就对她表了心意,可她的追求者甚多,对谢敛并未做出回应,他便一直追求她,足足追求了她一年有余。
她决定嫁给他了。成婚后的几年里,一直恩爱,有了一双儿女,可那该下地狱的老妪在她怀有身孕时。
非要给谢敛纳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