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宝儿的病,她忍。
可怜宁锦婳活了这么多年,没有经历过的内宅打压、婆母磋磨,如今全应在这个怪老翁身上。老神仙看不上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做派,于是宁锦婳每日需得自己提着桶去山涧打水,寒冬腊月也不例外。抱琴和琴瑶偷偷帮她,老神仙冷笑一声,随即停了宝儿的药。
那段时间宁锦婳过得很难,身心备受煎熬,娇生惯养的她受不住山里的清苦,可这么放弃她不甘心啊。月中给陆寒霄回信时撕了一张又一张,最后只说自己在这里过得很好。
如今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山里没有毒虫野兽,只有三个女人、一个孩子和一个老翁,琴瑶和抱琴烧饭,吃的是自己种菜苗儿和谷子,宁锦婳不能“吃白饭”,便给老神仙打下手,做了“药童”的活计,日日耳濡目染,如今给人医个头疼脑热不在话下。
这里群山环绕、潭水清澈的像镜子一样,竹屋前的一片空地被宁锦婳种满了花,恍然是个世外桃源。可惜宁锦婳却没有那么高洁的志向,她是个俗人,只想和夫君孩子团聚,继续回到尘世中做她的王妃娘娘。
她问道:“对了,今天十五,他的信来了吗?”
“没、还没有。”
抱琴脸色难看,低垂着头像是累极的样子。沉浸在喜悦中的宁锦婳并未发现她的异常,只嘱托她好好休息。
虽然滇南的信未收到,但她给他的回信已经写好了,她在山里呆了近乎一年,如今宝儿无恙,也到了收拾行装离开的时候。
离家久了,还有种近乡情怯之感。
宁锦婳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虽然这么久没见面,但两人每月互通书信,一回能写数十张纸,小到她宝儿揪了她的花苗这种琐碎事都要写上,这应当是她写的最后一封信,下个月就不用寄了。
她准备在月底上路,算算日子,那时他刚好收到自己的回信。
宁锦婳等啊等,从十五等到二十五,陆寒霄这个月的信迟迟未来。
第96章 第
96 章她第一反应跟抱琴一样,陆寒霄那里出事了?
两人每月互通书信,可他从不说政务方面的事,大多说小女儿的点滴日常,在宁锦婳不在的这一年,小郡主已经咿呀学语,会叫“母亲”了。
宁锦婳心急如焚,逼问陆寒霄留下的那些人,那人只闷头道:“娘娘稍安勿躁,且等王爷吩咐。”
又等了十日,滇南那边依然音信全无。她终日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这天,宁锦婳把分好的草药送到药庐,恰好碰上刚从山下义诊回来的老神仙。老神仙已近古稀,身穿一身蓝布长袍,须发皆已斑白,但面容上却没有多少岁月的沟壑。他面色红润,精神矍铄,黑亮的眼眸中有种出世的超然和洒脱。
“等等——”他叫住欲走的宁锦婳,眼皮一撩,说道:“老夫要的是木鳖子,你弄错了。”
宁锦婳正心烦意乱,急道:“不可能!我仔细对了两遍,我没错——”她忽地一顿,凑近去细看,原来那不是木鳖子,是番木鳖!仅仅一字之差,药性却天差地别。木鳖子可用来泡酒外敷,对外伤有奇效,番木鳖又名马钱子,虽也有消肿敛疮的作用,但其含有剧毒,能在顷刻间致人身死。
宁锦婳骤然吓出一身冷汗,人命关天,若没有老神仙提醒,她把这两样药材搞混得闹出多大的祸患?她紧抿着唇,把里面的马钱子一一挑出来。
经过一年的磨合,两人之间的关系没一开始那么剑拔弩张,老神仙没有凶她,静静等宁锦婳挑完,递给她一方洁白的巾帕。
“擦干净手。”
宁锦婳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沉默着接受了他的好意。
老神仙是个很奇怪的人,医者仁心、悬壶济世……宁锦婳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忌讳,他对山下的百姓、对抱琴、琴瑶都是和颜悦色的,唯独对自己百般苛刻。琴瑶曾偷偷告诉过她,说师父早年被一官宦女子抛弃,心底看不惯权贵的做派。宁锦婳起初觉得老神仙恨屋及乌,自己受了无妄之灾,后来相处久了,她又觉得并非如此。
在做“药童”的这段时日,老神仙有意无意中教会她许多东西,分辨药材、施针开方……惹得琴瑶满心羡慕,说师父把王妃当半个徒弟看待。虽然他很凶,但宁锦婳又能从他的严苛中找到一丝温柔。
比如此刻,他担心她被马钱子的毒性所伤,递给她一方巾帕。又比如当初寒冬腊月,她去挑水洗衣,手指生了冻疮,也是他给自己调制的冻疮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