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殊平复了下情绪,几步走至柳淮序对面坐下,微微颔首,“柳侍郎。”
她说完,目光便下意识地看向对面的人,谁知却和柳淮序的视线恰好撞上。
几乎是转瞬,他便微妙地撇开了目光,“…娘娘。”像是在掩饰什么,缓缓介绍起桌案上的菜色,“这酒楼…是这两年新开的,同僚与我提过两次,想来味道应该是不错的。”
柳殊顺着他的话语去看案桌,什锦海味杂脍,五味杏酪鹅,蜜渍豆腐,螃蟹清羹,林林总总五六道,配上两小碟开胃的辣菜,就更显得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
“菜也是刚上的,正正好,你尝尝。”他的态度自然又得体。
这些菜均是按她的口味点的,无论是海鲜,抑或是偶尔点缀的一抹辣味。
柳殊瞧着瞧着,心底的那些话,竟一时有几分不知从何处开口。
几墙之隔,萧寒江久久凝望着窗外。
时近六月中旬,京城里的那些公子哥儿隔三差五便要游船办宴席,连带着百姓们也是热热闹闹的。
每每到了傍晚,夜间,大都还是游人如织的景象,卖糖粘的、各色果脯的、瓜子零嘴的,一茬接一茬。
因为是夏日,还会有卖冰食的,小小的碗盏盛着一盏碎冰,加上点儿甜软的红豆,浇一小勺的甘蔗汁,味道美极了。
在他幼时,祖父还曾给他买过这些小玩意儿,故而望着望着,竟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怀念之情。
萧寒江淡淡望了会儿,便收回了目光。
酒楼内,一楼中央处的台子,搭得颇为讲究。
几个楼阁亭榭连绵相接,飞檐画角,辅以绿意点缀,倒是像是初夏湖畔上的景致搬到酒楼里了一般。
萧寒江耐心等了会儿,思绪就有些跑远了。
今日他本来是奉太子殿下的命令来探查消息的,结果消息是拿到手了,他却因着一瞬间的走神独自决定留了下来。
又过了会儿,终是等到小厮进来询问,“世子爷,待会儿夕月姑娘就要出场了,您看…?”对方一看就是专门奔着人来的,又是贵客,熟客,故而小厮也没藏私,“也就是您,小的才多嘴问一句,到时候这加价的事情……”
“你尽管加,无论银子多少,把人带过来就行。”为了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这次不准备亲自出面。
那小厮见萧寒江语气笃定,瞬间扬起笑脸点头,“是!小的办事儿,您放心!”
“有您这句话,说什么小的也得给您办好了。”小厮赶忙寒暄了两句,接着便飞奔离去。
又等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底下才缓缓传来一阵动静。
随着台上女子的登场,霎时间,叫价声不绝于耳。
“三百两!”一人刚出声,便被另一人截胡。
“我出五百两!!”
那小厮得了萧寒江的命令,喊得也是格外有底气,“八百两!”
加价的声音一个接一个,金额亦是越来越高,到最后,已经成为两个人的斗争了。
二楼,赵员外家的公子不甘示弱,“二千七百两!”
那小厮瞥了一眼出声的方向,立刻扬声道:“三千两!”
此话一出,瞬间引起一阵嘘声。
三千两…!莫说是银子,这也是一笔很大的金额了,更何况……
是黄金。
三千两黄金…!
那公子哥儿歇了声,面上隐有几分不甘。
旁边伺候的人行色匆匆地回来,覆在他耳侧一番解释,他这才面色稍霁,颇有些气恼地低骂了几句。
台上,虞夕月似有所感,遥遥望向了三楼的某处雅间。
伴着一声压抑不住喜色的“成交!”,一切又再度恢复如初。
仿佛刚刚的投注叫喊不过是一个小插曲,混合在盈盈夏日中,一会儿便坠落进熙攘热闹中了。
三楼,楼下的那股热闹无形中消散了许多。
大约是这种一掷千金的行为见得多了,直至虞夕月快走到地方,也没引起什么大的波动。
再加上这层楼上的都是人精,这酒楼背后的庄家是皇家这件事,众人不说十分清楚,也是知晓一二的。
因此,顶多也就是为此等红粉情事唏嘘调侃一两句罢了。
说到底,一掷千金只为听个曲儿…这等财力,也是不可小觑的。
三楼的风景则更像是身处另一重天地。
待上了楼,虞夕月心里便更为确定了些。
只是……
她本就是按照柳太后的吩咐来的这里,这个局也按照她的想法正在进行,称得上一句颇为顺利。
但,如此…反倒让生性谨慎的人生出点儿不该有的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