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纵观古今,哪个朝代,哪个朝堂不会有这么一堆人存在呢?
只是没想到,如今,他们张家竟然也被归于其中了。
张皇后有些嘲讽地勾了勾唇角,面上未曾露出丝毫颓势,“太子,如今你还要和本宫装模作样吗?”
闻初尧远远地望了她一眼,像是没听出这话的好赖似的,仍是温和地笑了笑,“母后说笑了,儿臣不敢。”
“儿臣只不过是把您挂心的事情好好地告诉您罢了,如此……何来装模作样一说?”
听出这话背后的森然杀意,张皇后终是忍不住猛地扭头站定。
神情紧绷,连声调也些几不可察的发抖,“你这是什么意思…?!”
闻初尧意味不明地盯了她半晌,才幽幽道:“只可惜,张大学士告老回乡的路上,偶遇山匪,不幸殒命。”他的语气称得上是寡淡,只是话里的意思却如平地惊雷,震的张皇后一时无言。
她试着张了张嘴,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闻初尧见她兀自失神,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好脾气地弯了弯眼睫,“对了,有一事还不曾禀告母后。”
“余家,也可以说……是虞家,如今还有血脉存活于世。”
这个称呼令张皇后瞳孔一缩,头上华丽的珠翠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带出一阵声响,“你什么意思?”她的神情变得有些警醒,片刻前的灰败在此时被尽数隐藏,只余有些偏执的敌视目光,“余家…?”
心里更是止不住地又开始乱想起来。
莫非……闻初尧查到了?
不,不会的,绝不可能是因为此事。
“你…”她骤然出声,有心想问一问,可对方竟像是猛地失了兴致一般,扭头便走。
闲庭信步,慢慢悠悠。
而后,从刚刚进殿的宫侍手中,缓缓拿过置于盘上的某物——
酒杯通体泛着淡淡的银色光晕,在窗外秋色的映衬下,显得冷冰冰的。
触及那杯毒酒,张皇后只觉得心里一寒,“…如今已成定局,只是本宫……仍有一事不明。”
余家的事,那是他们倚着所谓的正义感,想要横插一脚,坏她父亲的事。
自作孽不可活,不多管闲事,哪里会落得灭门的下场?
只是……
“玫昭仪的事情,你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知道的?”她的语气有些不甘。
闻初尧听了这话,又走近了几步,声调森寒,说话的速度很慢,“孤还以为您不会好奇此事呢。”他低敛眉眼,“自然是…被您收养的第一天。”
像是终于显露出几丝真实的情绪,一字一句。
“还有,此后的每一天。”
男人的话语裹挟着淡淡的恨意,直至此刻,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才被皆数显现于阳光之下。
张皇后闻言,愣了半晌,忽地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刺耳,甚至称得上是尖锐的难听。
接着,便仰头饮下了那杯毒酒。
而闻初尧仅仅是看着,目光淡淡,一如两人初见时。
良久,才垂下眼睫,“母亲…安息。”
……
江州。
在这座小城呆了有些时日,柳殊也不自觉渐渐喜欢上了这里的一草一木。
无他,不过是这边的氛围与京城截然不同,而且……独独只有她和月荫罢了。
至于其他的……
她的思绪不免有些跑偏,想到了京城的那人。
闻初尧如今,或许也会偶尔有些伤感吧?
柳殊不敢奢想自己在那人心中的、所谓的地位,只是……这么些时日的相处,她无比确认,对方也是对她有感情的。
只是…待他登基后,再过那么些时日,他对自己的感情,甚至是那些让人觉得偏执的情愫,应当都会变淡许多。
或许日后,待闻初尧美人在侧时,还会觉得奇怪呢。
自己当时竟然对太子妃动了那般偏执的心思?
于帝王而言,这应该是很离谱的事情吧?
柳殊心想着,那丝因着对方待她好而产生的淡淡愧疚感也不由得减轻了许多,寻了个天气好的日子,和月荫一道又出了门。
既然打算在此地常居,光住着客栈也不妥当。
她身上的那些东西几乎都在那场大火里被烧了个干净,柳淮序托人带来的一些碎银子,以及早就伪造好的路引,这两样便是她初至江州时的全部家当了。
虽说柳淮序的人晚一些便会把剩余的东西送来,可想要安全送来,其中少不得那些弯弯绕绕。再者,柳殊其实也不太想继续欠着对方。
人情,是最难还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