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弘方自然不会深究她话里的深意, 此时只觉得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没什么意义,他摆摆手道:“城墙上的事确实与我无关, 你问错人了。至于太子和晋王,不瞒你说, 恐怕我才是最不希望他们相斗的人。”
段晚宁没说话,似乎在判断他的话里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苏弘方笑笑:“还有, 绝不会是阿弦,他不会做让你有危险的事。”
“我知道不是他,你也不会让他做这种出格的事。”段晚宁自动忽略了他的后半句, “所以说,有其他人提早得知了你的计划, 想借你的手嫁祸给我。”
苏弘方警惕起来:“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如今巡城司和安磐营势成水火,自然有人渔翁得利,明眼人都知道是谁。。"段晚宁说这个又坐回了椅子里,两脚晃了晃道,“不过呢,这是你们要考虑的问题了。现在我们来说另外一件事。”
“我猜猜。”苏弘方也顺着她,捋着胡子道,“白家?”
段晚宁点点头:“私盐案在朝堂上动静很大,但民间却一直没有任何动静,这是官家的意思吗?”
“私盐案牵涉甚广,消息当然不能随便泄露。”苏弘方想了想道,“案子查清之前不向外界透露,这不是很正常么?”
段晚宁点点头:“这案子查了少说有三个月依然没有结果,究竟是因为牵涉太广还是因为有人在保着白家?”
“这个,我倒是没有想过。其实,你可以问阿弦。”苏弘方好心眼地建议,“他一直都很关注盐引案,应该知道的更多。”
段晚宁耐心耗尽,再不愿跟他打哑谜了,她有些烦躁地摇摇头,直接问他:“是不是许敖?早年间白家被查抄,没隔多久便重新获得官商资格,这背后说没有朝廷里的人运作,鬼都不信。”
这下轮到苏弘方吃惊了,他是没想到段晚宁这么直白,不由好奇:“你总是咬着白家不放,能说说原因吗?”
“我娘曾路遇盗匪,得当时的盐帮帮主路过出手相救,才得活命。”段晚宁平静地叙述着往事,听不出任何情绪,“白家的作为,官商勾结着贩运私盐,不只是在动朝廷的根基更是在挖盐帮的根基,我自然要管一管。”
苏弘方审视地看了她一眼,显然并未完全相信。不过段晚宁也并不是想让他相信,她这套说辞真真假假,是早就预备好的。
当年她还小,她娘带着她确实是被当时的盐帮帮主所救,但却不是路遇劫匪,而是一路逃避追杀——正是白家派出的杀手。而那位出手相助的盐帮帮主,其实就是段柳行,打着盐帮的旗号救人,让作为盐商的白家不敢继续追究罢了。
“盐枭救人,我倒是头一次听说。。"苏弘方打趣似的评论了一句,“是你们运气好,遇到了好人。”
段晚宁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我读书不多,但师父再三告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在我看来报仇必须当场,报恩却不一定,任何时候都是最好的时机。所以盐引案,你们郡王府是怎么看?。"
这番言论倒是新奇,跟苏弘方一直以来信奉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完全不一样,叫他不由顺着思想了一番。这一想不要紧,他心中暗暗惊异,能说出这番话的人是对自己有多大的自信啊。
当场报仇,且不说这还算不算报仇,就是这种能力已经叫人刮目相看了。报恩慢慢再来,就是说她完全有能力且相信自己能做到,给恩人最好的报偿,而不是在力所不能及的时候勉力为之。
这样的话,怕是连官家都不一定能说得出来,更别提说到做到到了。
“凛儿在朝中并没什么实权,我退下来以后,管家一直有意无意地不叫他管太多事。”苏弘方心里虽诧异,面上却不露分毫,依旧,”所以郡王府没什么态度。但你若是问我的态度,那我可以告诉你,白家罪不容诛,这是早晚的事。愿意保白家的,只可能是与他们勾连之人,那样的人,一样罪大恶极。但是,我好心提醒你一句,敢做出这样事的人,只怕更加有恃无恐。”
“罪大恶极。”段晚宁喃喃地重复了一遍,道,“我还听过一句话,叫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盐铁涉国之根基,有人胆敢染指,官家头一个不答应。”苏弘方道,“至于许敖是不是白家背后的人,我并不清楚。不过他病了这许多年,恐怕连下床自己走两步都难,我倒是想不出他还能有这份心。”
“如果你说这些话是因为昌国夫人,那我就当没听过好了。”段晚宁立起身来,“相比之下,苏轻弦遇到这种事倒是比你更公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