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过你。”晏破舟抹了抹脖颈,瞧着前面嘟囔一句。
正此时,一直朝前走的小鼠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小心翼翼地说:“快天黑了,哥哥你们要不要......歇一晚?”
方才打斗耗费心力,又行路许久,萧行绛想晏破舟该倦了,点头道:“歇一歇也好。”
***
长夜沉沉,四下静谧,林影深深,只有一点凤凰枝燃起的火光在林间。
“凤凰林中除了白鼠先祖,住的便是些伴着林木而生的鸟妖,这些鸟妖世代在这里,不为别的,只为从凤凰林中揪出啃食树木的虫妖,这些虫子只在凤凰林中有,与鸟妖相伴相生,相生相伴。”小鼠抱着篮子,如是解释道,有鸟妖落在他肩头,叽叽喳喳地与他说话。
“相伴相生,相生相伴。”萧行绛重复一遍,偏头问身侧的晏破舟:“像不像我们?”
晏破舟拿着树枝在泥上画画,闻言抬眸说:“我是鸟,你是虫。”
萧行绛揉了揉他的发顶,笑道:“好好好,那魔尊大人要吃了我么?”
晏破舟听得他话中有话,轻轻一哂,说:“你是条坏虫子。”
萧行绛正想说什么,却察觉到一道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们,晏破舟也察觉到了,抬头看去,小鼠的面庞映在火光中,正直愣愣地瞧着他们。
“他在看我们。”晏破舟小声说,萧行绛正欲放出一团龙息教小鼠睡下,晏破舟手腕一抬,掌中旋出一道魔息,如一张薄被覆住了小鼠,萧行绛龙息与之相撞,发觉小鼠已经睡着了。
“好棒,”萧行绛夸他,“舟舟也会哄人了。”
“没有,”晏破舟摸了摸后脖颈,低声说:“就是打晕过去了。”
萧行绛:“......那也挺厉害的。”
晏破舟闻言嗤笑一声,不说话。
萧行绛也沉默下来,一时间夜里静谧,只有凤凰枝燃烧时的噼啪声。
半晌,萧行绛轻声唤道:“舟舟,抬头看。”
晏破舟闻声抬头,却见头顶层叠的树枝不知什么时候退开了,如拨云见日,露出头顶一片漆黑苍穹,万妖界没有星空,但眼下天幕中却是星子深深,斑斓璀璨又浩渺无边,天河夜转漂回星,银浦流云学水声,长夜未央时,星汉灿烂。
晏破舟许久没有声音,萧行绛以为他睡着了,微微动了动身子,这一动,趴在他怀里的晏破舟忽的出声:“去哪儿?”
萧行绛动作一顿,复又失笑:“哪也不去。”
晏破舟不说话,抱紧了他的脖颈,听萧行绛说:“睡吧,我哪儿也不去。”
“如果今日没有母鼠引爆妖丹呢。”晏破舟忽然问。
“那......”萧行绛不知怎么说,他让母鼠带晏破舟走,确实来不及细想自己到底怎么办,他自己清楚,九重天上高台观戏的那位仙人法力不低,自己与之对峙,根本没有胜算,更何况对方本就是冲着他的命来的。
“如果有大风大雪,”晏破舟不等他回答,接着说:“如果有妖魔作祟呢。”
他话音里带了泪声,最终说:
“如果是天道呢。”
萧行绛罕见地没有立即回答他,这其实是个无解的问题,晏破舟想不通,萧行绛也未必想的通,萧行绛想要晏破舟活着,晏破舟想要萧行绛活着,可百般束缚终究不得法,无论是混沌境还是烧灯续昼,最后都是玉石俱焚的法子。
“我觉得不应当这样,”晏破舟任萧行绛给他抹眼泪,说:“你是仙尊,我是魔尊,天地间没有能够束缚我们的东西,狐狸不行,四脚蛇也不行,可为什么......”
晏破舟泣不成声,萧行绛接了他的话,说:“为什么总是受限总有约束,对吗?”
晏破舟应了一声,拿萧行绛的白袍子擦眼泪。
“舟舟,”萧行绛在一片漆黑里揽住他的腰,让他贴着自己,说:“万物如此,众生如此,六界之中没有不受约束的东西,这约束是天命,或是天道,亦或是因果也未可知。”
“我只是觉得,”晏破舟声音越来越小,最终颤颤地说出一句:
“我只是觉得你不应当如此。”
折青仙尊应当光明灿烂,如数千年前一样俯瞰众生,受六界敬仰,而非丧家犬一般逃命至妖界林间,法力大损又失了龙鳞,晏破舟看着萧行绛从云端落入泥潭,比杀了自己还难受。
可他又什么也不能做,他不能杀了天道也不能杀了黄狐,连对红蟒的报复也只能在幻境中做贼似的将它抽筋剥皮,深深的无力感快将他逼疯了。
“如果是因为我......”晏破舟哭的有些气喘,呜呜咽咽地想了许久,最终艰难地说出口:“那你就别要我了。”
萧行绛哑然,晏破舟在这须臾抬手覆上后脖颈,萧行绛知道他要做什么,在龙脊抽出时猛然按住他的手,长剑拔出一寸又猛地入鞘,晏破舟动不得半分,萧行绛按着他,袖中的手臂爆出青筋,却还是温声问:“舟舟,你上次答应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