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记忆只是一闪而过,晏破舟惶惶追寻,发现什么也想不起来,后背陡然便被冷汗浸湿了,一瞬的动摇让他害怕,嗜血过后,蛟龙敏感又多疑的本性暴露无遗,他怕萧行绛从此便用这种眼神看他,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入眼眶,这时却听萧行绛低声说了句:
“合该把你绑起来,关在混沌境里,哪也不许去。”
晏破舟的眼泪登时就滚下来了,起初是极小声的抽泣,旋即忍也忍不住,放声哭出来,萧行绛本是说了句气话,说完便有些后悔,现下见晏破舟哭了,霎时间手足无措,给他抹着眼泪,放缓了声音问:“怎么还哭了?”
他用法力亮了点荧光,一片萤火虫似的微光里,晏破舟连双颊都泛红,原本就红的唇沾了点血,又被泪冲开了,几缕发丝散乱地粘在脸上,瞧着好可怜。
四下的飞鸟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惊起,林间扑腾一片,几只小鼠从地里钻出来,顺着光立起身子,看着晏破舟哭的声音都哑了,才断断续续地说:
“你都不让我说话......我有话要说......”
萧行绛方才还有些责备,可心中终究是不忍责备的,闻言忙道:“你说。”
晏破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呜呜咽咽地说:“那日下来时我便知道龙珠在哪里,可没有告诉你......你,我,我想自己找。”
“我此次来人界,便是陪你来的,做什么要自己找?龙珠碎裂尚有余痛,你不觉痛,我心疼啊。”萧行绛给他拭泪的帕子换了两条,闻言温声说。
“你受伤了。”晏破舟委委屈屈地说。
萧行绛动作一顿,问:“你怎的知道?”
“我又不是傻子!”晏破舟哭中带喊,说:“这些障眼法骗骗低等魔物便罢了,我能感觉到......”
萧行绛哑然,他将伤口与龙鳞都掩盖起来,为的就是不让晏破舟发现,却不曾想晏破舟早就知道了,这时晏破舟见他不说话,又微蹙着眉,以为他尚在愠怒,登时哭的更大声了。
萧行绛正欲安抚,晏破舟却挣脱开他的手,萧行绛来不及动作,便见晏破舟从后倏地抽出龙脊,紧接着便刺向自己胸口。
剑尖没入半分,旋即有血水顺着剑身流出,晏破舟恍若不觉,还要向内,被萧行绛一把攥住手腕,厉声问:
“做什么?!”
晏破舟推不动剑,挣扎着,剑尖将胸口一块肉搅的血肉翻飞,萧行绛咬牙使力,方才将龙脊从晏破舟手中抽出,他把剑扔在一边,听晏破舟哭道:“你不信我,那我便把心剜出来给你看,我,我一点都不好,可是,我的心很干净,我没有朝三暮四......也不干净......”
他哭着哭着又想起什么,说:“我浑身上下都是魔气,我脏......”
他不安分地在萧行绛怀中挣扎,边哭边喊,龙珠归位后他达到最盛,此刻周身黑雾缭绕,指缝里溢出魔气,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萧行绛,低头看见自己手心的黑雾,颤颤地举起手。
萧行绛知道他要做什么,猛然出声:“缚!”
那条红发带如活了一般,电光火石间窜出,在晏破舟下一步动作前死死将他的双手缚于身后。
晏破舟猛然失了平衡,脚下被树根磕绊,踉跄两步就要倒,被萧行绛一把接住。
“我信舟舟,”他让晏破舟靠在自己怀里,说:“从来都信。”
晏破舟呜呜地哭,肩背动抖动,小兽似的蜷缩在他怀里,不让他碰胸口的伤口。
“听话。”萧行绛微微使力,压住他,掌心覆上那处伤口,龙脊破魔,魔物被刺伤难以自愈,即便是它的主人也是如此,萧行绛只能以血渡灵,用外力助那处伤口愈合。
青霄剑顺着他的意识,浮现在空中,在他掌心划了一道,便有淅沥的血珠落下,血与灵气覆上伤口时,萧行绛明显地察觉到晏破舟在抖。
“别怕。”萧行绛低声安慰他,“很快就好。”
晏破舟哭的累了,小声啜泣,伤口愈合时萧行绛掌心鲜红一片,晏破舟的血与他的血交织着,须臾便结了痂,他松了口气,却听见晏破舟小声说了句什么。
他抬起头,看向晏破舟,问:“怎么?”
晏破舟跪坐在地上,双手还被缚在身后,声音粘而哑,小心翼翼地望着他,哀哀地说:“你别不要我......”
“怎么会,”萧行绛掌心覆上他侧颊,温声说:“到哪儿去找这么好的小蛟龙。”
晏破舟红润的唇哭的惨白,偏头蹭了蹭萧行绛的手掌,像小时候盘绕在萧行绛脖颈间,蹭着他的面颊那样。
萧行绛瞧着他哭声渐歇,探手将他揽入怀中,说:“本是你说什么人之常情,倒要我哄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