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些银两补偿李武的家人,私了可否行得通?”
温玉摇头,叹了口气:“这不是钱的事儿,该试的我都试过了,李武的家人非要让许澄意以命偿命。”
“温城主的意思呢?”
“我哥可能是想将事暂缓,搁置到大家遗忘个差不多的时候,在寻个机会由头将澄意放出。”
这要等到猴年马月。正是满腔热血一展抱负的年纪,在暗牢之中蹉跎时光,用不了两年,人的心智就给磨废了。
看来要另想他法,战虚明说:“行,那再看看吧!”
救不出许澄意,温玉跟战虚明一样急,忽而想到件事:“我哥说明晚要给战兄办个压惊宴,我也会去,滋时可趁此机会,再商量一下。”
感激的目光重凝于眸:“好,谢了。”
临走前,温玉收起了与往日不同的春风笑意,一脸清正对战虚明说:“澄意于我而言也很重要,战兄要信我,定会助他脱离囹圄。”
战虚明淡淡一笑:“好。”
月色模糊,乌色的云因为风雪,渐渐压了下来,与天地缝合。
迟迟未眠的战虚明沐浴过后,穿着袭音亲手做的衣服与鞋,坐在矮几前一边喝茶,一边展开袭音留下的折子,字字句句看的分外仔细,在三日里做了那么多的事,他推测,定未好好睡觉,也没好好吃饭。
想起,那日两人分开时,她身体明明分外不适,又累死累活,任劳任怨担起本该他的责任。
情不自禁的,眼前浮现总以弱小示人,实则甚少人是她对手的矛盾女子。
时刻含水的明亮眸子,灿如春华,狡黠、调皮、又时而挂着几分魅。无论生气、烦闷又或开心,嘴角总是扬起浅浅的梨涡,仿佛总有种让对方变柔软的术法,让他看了,纵使再刚韧的性子,冲她也硬不起来。
瞧着床边未来得及收起,给他做衣服放有针线剪刀的竹箩,未关的衣柜门,随手放的毛笔,留有发丝的木梳,四处她匆忙离开留下的痕迹,隐隐的,心尖开始拧的生疼。
他第一次将手放至胸口,闭上眼感受胸口里忽急忽缓的跳动,感受如海浪般一下又一下的骤缩。
许久的,薄唇轻启,低不可闻的话告诉自己:“原来我也会疼。”
身上的衣服,像之前一样,出奇的合身合脚。
他从不记得,袭音何时近身丈量过自己的尺寸,若仅凭目测,那精准度估计比宫中的绣娘还要厉害。
也对,袭音在山野之间的生存能力极强,会持家、医术、星宿,连宰猪杀狼都敢;举止言谈上,可粗鲁直白,也可口吻生花,可放刁撒泼,也可举止娴雅。战虚明非常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家,能教出如此有趣,性情自相冲突的女子。
回想到这里,发现自己特意收起来的一样东西不见了。
那把损坏的木扇。
战虚明翻来找去,确定木扇应该是被袭音特意拿走之后,焦灼潋滟的脸上,慢慢浮现一缕别样的红。
他扶额憋闷缓了好一会儿,才接受现实。
木扇本没有什么特别,只是空白的扇页上,是两人沐浴之夜当晚,战虚明初经男女之事,紧张又欣然睡不着时急笔写下的婚书。
打算寻机会给袭音个交代,毕竟两人经历了太多,也没什么可耽误的了。若往后两人之间,还有需要从中调和的事情,成亲之后,再循序渐进也不迟。
战虚明向来看事长远,也从不轻易下决定。与袭音纠葛,他已彻底看透,横竖左右相信自己余生,恐怕再也无法竭尽全身力气去伺候另外一个女子。
索性不如早早订下,防止往后生变。
变,自然防的不是战虚明。
倘若将来两人恢复记忆,至少战虚明能保证自己心意不改,袭音就充满变数了。
也不知道袭音看没看见婚书,看见了又是何模样,惴惴不安中可惜,自己看不到。
嗅着身上仿佛她还残留在布上的香,提笔修书一封,姑且试探口风。
内容很简单也很易懂:吾已平安脱困。在隐灵村,卿要保重身体,不可熬更守夜,不可勤苦忘食,若有进退两难之事,可尽早归,吾去处理。
谨慎的,寻了个亲手喂养长大的飞奴,在大雪之中,扬起。
苪国的飞奴,都是自幼习惯了冷酷严寒,所以,如此恶劣的天气,并不妨碍它们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有关许澄意的事,战虚明信中没提,分她的心并不是什么好事,而且也相信自己能解决。
第二日,战虚明赴宴。
灯烛辉煌的宫殿内,舞姬雀雀翩然,雅致的桌椅上,摆放着宫外百姓这辈子都可能想象不到的山珍海味,除了站起身迎他的温玉,其他稳如泰山零散坐着极为神情各异的官员,看得出,是温玉故意让使绊子的人凑一块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