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恒也上下打量了苏岫几眼,随即对夏蝉轻蔑道:“是你找了医师过来?我家夫人只是偶感风寒,何病之有,你这个丫鬟只会吃里扒外,我尚还在府中,何时轮到你来主事了?”
夏蝉匍匐在地上,微声道:“还请少爷宽心,苏医师定不会把诊治公主之事外传…”
不待她说完,岳恒便厉声打断道:“你能替她保证么?你可知什么人嘴最严?”
夏蝉不敢抬头,就在她沉默的刹那,忽而冲进来一名小厮,手握麻绳,朝苏岫而去。
苏岫向后一仰,灵巧躲过,冷声道:“岳少爷可是要灭口?”
岳恒温文一笑:“你这个医师倒是聪明。”
他话音未落,另一位小厮悄然绕到苏岫身后,抬起手里的棍子朝那纤细的脖颈重重落下,苏岫躲闪不及,被打得晕了过去。
“死人嘴才最严。”
当此之时,在定远侯府上,白榆君正摆了好几桌好酒好菜,宴请的都是他军中的将领。
这些人中,只有零星几个是从前便跟着他的北陵人,其余的对他而言都是新人,而在这断断数月之中,他的言行也已经让所有人心服口服。
席间,白榆君提起一杯酒,起身朗声道:“来!我说上几句,今日宴请各位,吃的便是送行饭,喝的便是阳关酒,那东瀛人欺我疆土,犯我河山,我们岂能容他!”
众人一连三声:“不能!”
“明朝我们便要启程,势必将那东瀛恶鬼杀个片甲不留,也让他们看看我大周将士的厉害!”
众人又是连呼三声,气势澎湃,山河震颤,说罢,白榆君带头,将瓷碗齐齐摔在地上,碎片横飞。
酒过三巡,白榆君尚未喝醉,他端起酒杯:“好了,各位兄弟,今日便不留你们不醉不归了,明日还要趁早启程,喝醉了反倒误事。”
说罢,整个院落内乌泱泱的人群纷纷向白榆君施礼告辞,没怎么醉的扶着醉的不省人事的,没一会儿功夫便散的差不多了。
白榆君神智尚且清明,他看了一眼身边从始至终空着的一个位置,愣了会儿神,几个小厮以为他喝醉了不能走路,忙过来扶着他:“圣君快回去歇息吧。”
白榆君这才回过神来,随口应了一声,正要回屋,又依依不舍地看了眼门口,算得上知趣的一个小厮一边扶着他,一边问道:“圣君是在等谁么?还有哪位将军没来?”
“没有,我没等谁。”
次日,苏岫被颈后的疼痛唤醒,她一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长公主府上的卧房,不待她下床,星鹭便走了过来:“你可算醒了,你若是再不醒,我便要进宫找你的同行来给你瞧瞧,是不是脑子被敲坏了。”
“我…我是怎么回来的?”苏岫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后颈,问道。
“还能是怎么回来,是夏蝉偷偷跑出来找我,我便去岳府要人了,且说那岳恒真是人面兽心,竟要把你捆了沉河,亏得我去,我这个长公主的面子他还是顾及几分,也不敢当着我的面动我的人。”
“那你见落霏醒了没有?”
星鹭叹道:“半睡半醒吧,我见夏蝉正在给她喂药,我也没与她说上话,这夫婿还是从前她日日盼着的,只可惜…”
苏岫默然片刻,忽而想起了什么,猛然起身道:“遭了!我误了件大事!”
星鹭见苏岫这样着急,问道:“这是怎么了?什么事啊?”
苏岫连外衫也来不及披,只顾着将鞋穿好,就要往屋外跑,又回头对星鹭道:“等我回来再与你说。”
定远侯府门前十分寂静,连鸟雀都少有,与昨晚的人影错落,喧扰不宁相比,实在截然不同。
苏岫跑到紧闭的大门前,用力叩了几声,等了许久,才有个老管家不紧不慢地过来开门:“谁啊…”
“劳烦您,请问白榆君还在么?”
苏岫咽了下口水,指尖发凉,紧张得声音都在发抖,却还是听到了她不愿听到的答案。
“你说圣君么?一大早侯爷便领兵走了,这会儿都快出关了吧,你来的太迟了,回吧。”
说完,老管家便急着关门,苏岫连忙拦道:“不好意思,我再问一下,白榆君有没有留下什么驻军地址,方便有人给他写信什么的?”
老管家摇摇头,银发随风飘扬,嗓音沙哑低沉:“圣君…在京中无亲无故,谁会给他写信,就算有,他也不会把地址留给我这个老头子,难道指望我给他写么?好了好了,你快些走吧,我收拾完还要回老家去呢!”
“您要回老家?您不留在侯府么?”
听到苏岫这样问,老管家不耐烦道:“留在这有什么用?主子都走了,还能不能回来都不一定呢,我留在这喝西北风么,你这个姑娘说话可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