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泫然欲泣。
姜渺见惯了她这幅可怜模样,年少时尚且会被她骗骗,如今却不会了。
她捏起秦苒的下巴,神色冷淡地道:“秦苒,我还能信你吗?”
“只要你愿意信,”秦苒抓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身前,眼中薄泪沁出,尽是可怜无依之姿,“阿渺,你再帮帮我好不好?”
姜渺想,她不该再相信秦苒的话。
她该果断抽身而去。
就像当年决然离开南巫那般,由情丝蛊产生的虚幻之情,从一开始就不该沦陷。
然而当冰凉的泪水垂至她的手中,她将秦苒抱了起来。
“秦苒,这是最后一次。”
*
八日后。
皇帝玉辂自皇城承天门而出,一路向东往干山行宫而去。
跟随其后的车架浩浩荡荡,不见尽头。
陆云霜骑着追雪跟在陆府马车一侧,行至城外后不久,陆旭行掀开车帘朝她看了一眼。
“上车来,我有话与你说。”
自那日御林苑圣上亲自封官后,陆旭行一直在等陆云霜主动找他。
他想陆云霜大概是想通了,不再耽于玩乐,他等着陆云霜来求他,帮她在军中谋个职位。
从前几番劝说不管用,陆旭行也想冷一冷她。
不成想一冷就是一个月,陆云霜压根就没有找他帮忙的意思,整日里在府中连个面都碰不上。
陆云霜下马,将马交到了温九手中。
她上了马车,兀自摘了葡萄去吃,觉得这葡萄味道甚好,四处翻翻,找出一个盒子,打算带给季清沅尝尝。
陆旭行等不到她主动开口,只能先开口问她:“你是如何打算的,难不成要做一辈子的宫中武傅吗?”
陆云霜就知他要说这些事,吐出葡萄皮,很是淡定道:“父亲觉得武傅不好吗?好歹也是一个六品官职呢。”
陆旭行眉梢狠狠一跳,压着火气道:“那你是打算拿着六品俸禄,去娶你的心上人吗?”
“她不会嫌弃我俸禄低,”陆云霜将最好的葡萄挑出来,放进盒子中,慢悠悠道,“而我同样不会忘记她对我的情意,我们成婚后定能将日子过得很好,也只会有彼此。”
这话着实刺耳。
陆旭行听懂了,他冷下神色,“你这是在怨我。你依然认为是我害得你母亲郁郁而终,是不是?”
这么多年,两人不怎么提往事。
如今陆旭行主动提及,陆云霜把盒子一把盖上,抬眸没什么表情地道:“父亲认为呢?母亲的死,难道不是你们逼的吗?”
陆旭行瞬间握紧拳头,声音压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痛苦,“我从未想过要逼死你母亲,是你母亲多思多想,总是认为我会休妻另娶,我向她保证过绝不会这么做,她总是不信,疑心多虑,又致早产伤了身子……”
“保证,”陆云霜觉得这两个字可笑得很,“母亲尚在孕中,祖父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让您另娶,好让您借那些高门之家的势力青云直上,并对母亲多有苛责。您若真的有心,就不会让这些言语传到母亲耳中,更不会让她看见您和蒋氏见面,致她怀胎尚不足十月就心痛早产。”
这些事情,陆云霜本不该知道的。
当年陆家和姜家有亲,陆旭行和姜浔青梅竹马。
两人成婚之后,陆旭行从军,在战场上搏了功名,将一家人都接到了京城生活。
那时陆旭行还不是什么宣威大将军,因脾气暴躁不会为人处事,得罪了人。
陆父就是在此时起的心思,开始嫌姜家没权没势,全然忘了当年姜家予的恩情,想要让陆旭行休妻另娶。
消息传到了姜浔耳中,她去询问,陆父甚至说出了让她主动下堂的混账话。
陆旭行一句“多思多想”,却全然不懂那些话和险恶的人心,如何一步步压垮了姜浔。
这些事情,有的是姜渺告诉陆云霜的,有的是蒋氏偷偷让人告诉她的。
陆云霜知道,蒋氏无非是想让他们父女生出嫌隙,让她的儿子得到陆家的一切。
只可惜她的儿子太过不成器。
纵使她和陆旭行矛盾很深,陆旭行依旧把陆家的希望放在她身上。
“我当年只是想去说清楚,谁知你母亲派人跟着我……”
陆旭行想要解释,当年蒋氏突然抱住他,他也是猝不及防,谁知偏让姜浔撞见那一幕。
“父亲不必与我解释,”陆云霜懒得听这些推脱之词,“您若真的觉得心中有愧,当年就不会娶蒋氏进门,更不会试图将母亲的死压在我身上。”
“您如今说再多,不过是想用一句母亲多思多想,来撇干净自己的责任,以求心安罢了。”
陆云霜眼中一片淡漠。
陆旭行想要解释什么,却又觉得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