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只有半条,也足够她化形。她化形之后又学着竺宴做灵根,却一直失败。”
无漾说到此处,心中仍旧有怒。
说起来,那杏花精也是他的仇人。若不是她,竺宴灵根不曾被夺,有他的创世神力镇压,赤虚绝不敢发起战争,他的兄长也不会在战争中死去。
他冷道:“她当然会失败,竺宴能做成灵根,是因为他是神帝之子,继承了神帝的创世血脉与火精,生来带着众生皆无法企及的灵赋。而她不过是一个低贱的精灵,若不是受了扶光殿中创世神力的滋养,绝不可能生出灵根。”
“她生也就生了,可恨却还在失败之后,在神域之内四处寻人打听,这才将竺宴灵根的秘密泄露了出去。”
令黎手心攥紧。
竟是这样,原来竟是这样!
不怪仇人,甚至不怪那花精,毕竟她也只是无知,并不是有心要害竺宴。
但还是恨,恨那花精!
她未伤天酒,天酒却间接因她而死。
难怪,去年在从极渊的结界中,竺宴逆天使用禁术,神力溃散,第二日一早醒来便命令玄度烧尽院中的树。原来他是吃够了杏花精的亏,怕旧祸重演,让院中树木吸了他的神力,再修出灵根来泄露他的秘密。
“那杏花精呢?”令黎冷声问。
无漾淡道:“被竺宴捏碎了灵根,灰飞烟灭。”
令黎安静地看向远处。
无漾:“你可是在觉得花精无辜,竺宴残忍?”
令黎转头看向他:“我若同情花精无辜,那谁来同情天酒无辜?谁来同情那些在战争中死去的人无辜?”
令黎收回目光,寡淡道:“死不足惜。”
无漾点点头:“的确,虽错在无知,但错就是错。”
见令黎注意力转移,无漾便要趁机离开,没想令黎遗憾归遗憾,脑子却很清楚,又喊住他:“你等等,将獾疏和青耕一起带走。”
无漾:“……”
他当然不能将那一鸟一兽带回去啊!那是竺宴送给他妻子的东西,他一个外人给带回去,他脸有那么大吗?
但他又不能直说,也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拒绝,实在左右为难。
他沉默片刻,索性重新坐回台阶之上,不走了。
在令黎困惑的目光中,他表示:“我忽然又不想回去了,你另外托人帮你带那一鸟一兽回魔域吧。”
令黎:“……”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不想干活,最多也就是把自己变回一棵树种在土里。无漾不想干活,直接连家都不回了。
“不是……你留在这里做什么呢?”令黎哭笑不得,“这里空空如也,我自己都打算将你们送走之后就换个地方。”
“换地方?为什么要换地方!”无漾震惊。
抱歉,对一生挚爱赚钱的青丘公子而言,这种行为简直暴殄天物!
如今交觞整个仙门都解散了,这么多产业空置下来,全留了给她一个人,若不是知道境尘是个老头,只是纯粹胆子小怕死,他都要怀疑境尘其实爱慕令黎,故意将这一切留给她,对她是真爱了!
而这么多的遗产她竟然不要,还想换个地方?
她是傻吗?!
令黎懂他的意思,但她自有她的顾忌,她的顾忌就是:“赚钱好累,不想赚钱,只想躺着。”
无漾:“……”
这个理由,真是让他无法反驳!
*
就这么,这两人一个一生挚爱赚钱,一个一生挚爱躺平,倒是刚刚好。令黎将交觞的产业全部交给无漾打理,她自己则继续过上了躺过一日算一日的日子。
只是常常梦回,身在神域,总会见到扶光殿中那个少年,甚至还有神尊、尊后、知确、青耕……梦醒过来,恍惚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悲伤。
她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在神域之中种种激烈的情绪或许还能说是被天酒的身体影响,可如今明明已经出来了,还是会这样,竟仿佛……那一开始就是她自己,不是别人。
她想,也许是因为自己刚从幻境出来,一时还没适应过来,等日子长了就淡了。
春去秋来,半年的时间就这么很快过去。
当杏花开尽,暑热褪去,木樨(注:木樨就是桂花)无声无息开了满山。风吹过,木樨簌簌,淡黄色的花瓣飘落,仙境上下都萦绕着木樨花香。
一日,她躺在树上看话本,看到一句话:浅喜似苍狗,深爱如长风,失神许久。
她曾以为,她对扶光殿中那个少年肯定是有好感的,这不能自欺欺人去否认,但那只是浅浅的喜欢,就如天上的白云苍狗,不多时就会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