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确侧眸打量一番莫焕山,说:“方才那人呢?”
“回殿下的话,那丫头手脚笨拙,点心的部分由奴才来伺候。”莫焕山躬着身道。
沈确收回目光,重新望向席间歌舞时,又不动声色地问:“看你是有自己的打算了?”
冷不丁被问了句,莫焕山竟有些紧张。
可他自知心里正直,答起来也不含糊:“这是苏渺的打算,但奴才也确实是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
席间陆续传上了点心,却不见沈确桌前有什么动静。
直到皇帝也注意到了这处:“这太子殿下的点心呢?”
莫焕山不紧不慢走到宴席正中的空处,冲歌舞乐师行了一礼之后,在歌舞停息后与俞芮交换一个眼神。
很快,每个桌上都被呈上了一个窄扇形的月饼。
皇帝见了觉得新奇,便问:“这又是什么意思?”
“回禀陛下,”莫焕山开口道,“十二桌的中秋家宴,十二个风味的月饼,化零为整,意为团圆。”
“此为太子殿下所奉上的贺礼。”莫焕山还是不禁攥起了袖口中的那张纸。
皇帝听了当真来了兴致:“有趣,说来听听。”
“十二款月饼,看似相同,实则风味各异,意指各宫娘娘与几位大人虽来自各处性格各异,却因殊途同归,相聚陛下身边,”莫焕山句句道来,听着连每一句话都是排演多次的归整,“此为‘团圆’的第一层意思。”
话说到这里,莫焕山有意停顿,给十二个月饼各自展现风味的机会。
“哟,这山楂馅儿的月饼,倒是头一次吃。”
“我这口倒是茶香四溢。”
“这桃肉馅儿竟能做得如此鲜甜,御膳房手艺真是愈发精进了。”
“别说你那个,我这个还能流心呢。”
“这棕褐色的馅心是什么味儿啊,当真稀奇。”
“头一次吃这样的鲜花饼,原来还能这样做?”
……
席间议论几许,皇帝也带着好奇咬了一口手中月饼。
才落口,皇帝便隐隐意外。
松软的月饼外皮之下似是藏着什么脆壳,而咬开轻薄的脆壳,内里绵软的内馅便夹杂着坚果的颗粒,于嘴里散开苦甜之味。
内馅的确入口苦,却正巧合皇帝的口味。
核桃,榛仁,还有松子烘得松脆,和着稀奇的苦甜浓香,回味无穷。
皇帝正要评价一番这口月饼,却见月饼正中似乎渗出了一些深褐色的糖浆。
他进一步品尝,果然见内馅如绢缎一般缓缓流出。
“莫御厨,”皇帝回味着内馅里流心的甜,问莫焕山道,“这内馅可有什么学问?”
莫焕山道:“回陛下,此为可可果而制的可可馅。”
苏渺给的那个“苦中寻乐”显然不适合此时的皇帝,于是莫焕山又回想了一番苏渺所传递给他的那些文字,进一步解释。
“可可原浆味苦,却不涩口,稍加调味之后更是于苦甜交织之下,风味万千。”
“特选了可可制陛下口中月饼之馅,也有意在歌颂陛下苦心之意。”
皇帝“哦?”了一声:“你说。”
先前莫焕山还觉得苏渺那纸上费了大片篇幅来称颂是没事找事溜须拍马,谁知这还真的用上了。
“陛下治家治国皆大刀阔斧雷厉风行,但陛下严明之下,却有一颗爱国爱民的柔软之心。”
“正如此月饼回味一般,您的福泽,绵长悠久。”
“有趣,”皇帝心悦,却只笑笑没有多表示什么,“你方才说及这月饼的第一层意思,那第二层呢?”
莫焕山又稳稳开口:“如今月饼已下了诸位娘娘大人的肚子,原化零为整的月饼寓意便落在了诸位大人的身上。”
“往后陛下所治的朝堂内外,也定如这月饼一般,月圆人团圆,势必长久安稳。”
“此为‘团圆’的第二层意思。”
说到这里,皇帝脸上的欣赏和满意已经无处遁藏,他眉目间流露着微醺后的悦然,见莫焕山没有退下的意思,便道:“还有么,你接着说。”
莫焕山又行一礼,稍一调整了呼吸,随即咽一口唾沫继续陈述:“有。”
“这月饼的构思,本为太子殿下所提,御膳房苏御厨所打点,”莫焕山道,“意在以此聊表太子殿下与陛下您久别重逢,逢佳节望月圆的团圆之思。”
“于太子殿下而言,陛下您于君主之外更是父亲。”
“而常言道,先家后国。陛下既然是让奴才们操办家宴,那奴才们便斗胆,当真落在‘家’上。”
“所以抛开所有富丽华贵的点心,将情感寄予点心,最终以能入万家餐桌的月饼呈现思念,表述于久别之‘团圆’的欣喜还有展望,此为‘团圆’的第三层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