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他落下来的目光，女孩子抬起头浅浅地笑了笑。
“你每天走路上班？”
“是啊。龙庭壹号和电视台很近，坐地铁太挤, 开车遇到早晚高峰可能比步行还慢, 走路更方便。距离咱们家不到二百米有个大型传统菜场, 里面东西又新鲜又丰富。有什么需要买的顺路就带回来了, 还能活动身体。”
程侃根本不知道附近有超市还是菜场, 听到“咱们家”三个字, 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愉悦感。
“喜欢做饭？”
“嗯, 自己做干净又卫生, 熟练之后没什么难的。”
“现在人们压力大生活节奏快，速食外卖极其丰富，很少有人上了一天班后扎进厨房为自己弄一餐饭。”
方圆圆给程侃盛了碗清甜的红豆糖水，“一个家不能没有烟火气，有人觉得买菜烧饭洗碗收拾很麻烦，对我来说，这是一种解压放松的方式。现在菜市场也很内卷，鸡鸭可以剁好，鱼可以杀好片好，肉可以切块，回来焯水就能做，很方便的。”
方圆圆性子温吞，说话慢悠悠的，仿佛没有什么能让她起急的事。和她在一起心情很舒服很放松，压在心头的烦恼也暂时隐身。
如果是八年前初出茅庐意气风发的程侃，可能不会注意到她的美好。
现在。
他被捧上神台太久了。
见到了太多大神黯然陨落，太多新星挤破头想占有一席之地，太多老牌豪门战队凋零退圈，太多捧高踩低……他习惯了俯视，习惯了冷眼旁观，习惯了烈火烹油中从零开始。
而他自己，职业伤病让他无数次在难眠的夜晚辗转反侧。
程侃可以不必冒残疾的风险挨上一刀，退役后保守治疗正常生活是没问题的。
直到手术前签字，医生也没给他任何承诺。
手术的风险，术后能否恢复，恢复到几成，没人告诉他结果会如何。
他冷静安慰父母姐姐和战队队员只是场小手术，不用担心。简女士生气地问他到底要坚持到什么时候。
程侃不知道。
他不甘心。
他就想不难么疼得痛痛快快打场游戏。
“你什么时候去帝都随访复查？”方圆圆问。
“大约两周后，大夫去国外参加研讨会，下下周三回国。”
吃完饭，方圆圆偷摸摸看了眼还没有走的程侃。
程侃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
NSD的下一个对手是劲敌UN。
UN是常规赛场的传统强队，是NSD的老对手之一。两支队伍争冠军争代言争赞助商，粉丝也经常撕逼。UN首发四年来没有更换过，尽管不再是最巅峰时期，队员们之间的配合炉火纯青。战队教练非常善于发掘自家战队的优势并将之扩大，战术灵活多变。
这场比赛，NSD除了新人Star，阿哲这个新任指挥的压力同样不小。
程侃抬眸。
方圆圆穿着奶乎乎的粉色居家服，拿着工具在露台忙碌，剪枝、除虫、换盆……阳光照在她眼底，闪着晶亮微芒。
莳弄花草十分消磨时间，方圆圆收拾完进屋时，程侃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男人睡着后，懒洋洋什么都不在意，但仿佛只需一眼就能将人看透的幽黑眸子阖起来，整个人少了悍锐之气。
深浓的睫毛在阳光下成了浅浅的金棕色，毛绒绒的。
方圆圆屏住呼吸，指尖轻轻戳了戳程侃的睫毛。然后生怕被捉到似的，闪电一般收回手。
啊啊啊啊啊！
这张脸真帅啊！
如此完美，毫无瑕疵。
赚到了赚到了。
程侃一觉睡到自然醒，有种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处的感觉。客厅的窗帘拉着，光线昏暗，两只猫咪也在猫爬架上呼呼大睡。他坐起来，浅灰色的薄被堆在腰腹间，厨房里传来轻微的声响。
程侃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睡得这么舒服了。梦都没做一个，睡得格外沉。
看看时间，竟然睡了整整两个小时。
“你醒了。”
方圆圆端来一个炖盅，“秋梨膏，润肺的，你要来点吗？”
汤汁红褐色，有淡淡的梨香，可爱的釉下彩骨瓷碗的边沿搭着一只猫猫头汤匙。
程侃一向对中药味浓的秋梨膏敬谢不敏。
他抬眸。
方圆圆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他接过来拿起汤匙。
方圆圆弯着眼睛打开一旁的小唱片机，放了首非常有腔调的粤语老歌。
程侃忽然然觉得，忙忙碌碌中停下来小憩的感觉非常不错。
他再次看向方圆圆。
女孩子边吃秋梨膏边刷手机，颊边的一只小酒窝和漾了蜜一样甜。坐着坐着，她盘起了腿，看起来别提多惬意了。
程侃低笑一声。
要说会享受生活，还得看他家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