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京墨头一次被扫地出门,小姑娘手劲儿不小,正好推着他背后刚刚磕在药柜边儿上的地方将他给推出来。
再转身,那道门“哐当”一声被她大力关上,差点拍到他鼻子尖上。
宋京墨无言笑了下,低头看看自己被泼湿的裤腿,还真是心软了没给他全泼湿了,倒是头一次被如此对待。
他折返回药堂时,杜若已经在里头收拾他的宝贝药材了,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哼了声:“就知道你性子沉稳是表面样子,即便这么多年了,我看你骨子里那点狼崽子的狠戾是一点都没改,就这么着急,给人家小丫头吓得,以后见着你不得绕路跑。”
宋京墨蹲下来跟他一起收拾地上的狼藉,闻言摸了下鼻子。
忍到也确实是没忍住,但是也有了故意而为的成分在里面。
他将手里的东西不疾不徐叠好。
杜若见到他不吭声,冷笑:“现在倒是沉稳了,刚刚干嘛去了。”
宋京墨将纸沓好,搁在一边儿,抬下头:“师父,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你给老爷子的回信。”他答得面不改色。
杜若的山羊胡子惊得翘了翘,刚想说什么,宋京墨手指捻着流苏山药,将完整的放回匣子里,边说:“我对爷爷指派过来的联姻对象如此,对长庚的态度花千蕊都看在眼里,免不了和老爷子通风报信,宋末很快会让我回去的。”
“宋青屿的手腕太怀柔,卓正宋家祖祖辈辈一手建立起的,宋末掌权时更是铁血手腕,宋家需要更有狼性的新掌权者,还要确保是匹乖顺的狼,套紧脖子的狼。”
他将手里的东西摆好,眼睫微垂:“我一旦回了北城,宋末就再也不会放我回嵩屿。”
杜若愣住,手里的药材掉在地上,花白胡子抖了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老头儿的浑浊的眼睛黯淡了下去,不吭声弯着腰装作在收拾东西,手指的颤抖却出卖了他。
这么多年的师徒情分,早就难辨真假了。
如今,宋京墨回了宋家,他这把老骨头,就再也护不住他了。
“师父,长庚心思单纯,对男女之情未曾涉及,她不懂,也想不明白,我有的是心思耐心慢慢教导,我本来想等她大一些,再说情话给她听的。”男人唇角弯了弯,似是自嘲地一笑。施舍的,垂怜的东西他通通不要,他叹息一声,“但是时间不等人啊。”
他要她清清楚楚,双手捧着的真心奉上,且势在必得。
“有了今日这一遭,即便她回了北城,有了新的生活,您道她会记得我多久?”他手指轻轻抚上红木柜被磕角的地方,轻笑了声,“我要她忘不掉我,彻彻底底。”
所以,今儿个他是故意的。
温润如玉,也恶劣到极。
旁边的杜若听得心惊胆战的。
丫的这小子忒坏,温和皮囊底下一肚子的坏水儿。
宋京墨今天整这么一出儿,别说是涉世未深的小丫头片子,就连他这老头子都印象深刻险些吓出病来寻思着怎么跟好友交待了。
像是迷雾中的猎人,背着上猎枪行囊在小鹿的鹿角上刻下印记,无论她在哪里,无论她从小鹿到成年,雨雪风霜,岁聿云暮,她都挣脱不掉这痕迹,都清晰地记得在鹿角上刻下字迹时的感觉。
第30章
次日, 大清早,东院儿就开始“当啷咣当”地收拾开了。
宋京墨向来有早起的习惯,一早就听到了动静, 过来隔壁一看,房门大敞亮开着, 某个小姑娘蘑菇似地往地上一顿, 大开着的行李箱摊在地上, 正收拾东西,一副打定主意要走的样子。
听到他过来的脚步声, 南星心头颤了颤, 有点慌, 却故作镇定把他当空气自顾自地收拾起来。
宋京墨倚靠着门框看了她半晌, 小姑娘气鼓鼓地把什么东西一股脑儿地往里塞,什么吃的用的穿的, 把行李箱撑得鼓鼓囊囊的,怎么合都合不上, 她索性站起来用腿夹着关箱子。
他被她这独特关箱子的法儿子逗乐了,问:“就这么着急走?”
南星不理他, 显然还在气头儿上, 手上的行李箱也跟故意作对似得怎么也关不上,“啪”地一声弹开, 衣服鞋子散落一地。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火气上来了,转头看他,顶嘴:“我想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走, 你管得着我?”
宋京墨摊了摊手,悉听尊便的架势。
南星咬牙, 这人有时候脾气好的可以,吵架都吵不起来。
她“哼”了声,背对着他弯腰捡地上的东西,嘴里咄咄逼人:“我才不跟骗子住一起,晦气!恶心!我容易睡不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