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芳契说就为了吃个鸡,弄出这么多花样,你也不怕辛苦。明明说:“节日节气,都是为了想花样吃。我们杭州人说二伏要吃鸡,北方人说头伏饺子二伏面,我还点了四川凉面,让他们少放辣椒。妈妈你来一点?”用夹子夹了一撮凉面放在沈芳契的盘子里,问章弦辉,你们那边吃什么?章弦辉说我好像记得我们伏天要吃木莲豆腐。
何毓秀说木莲豆腐是不是就是《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里的“有莲房一般果实”的木莲?章弦辉说是,何毓秀说那就是云南人说的木瓜水,台湾人说的爱玉冰,河坊街上有卖的。刘继钊说:“就是川菜馆里的红糖冰粉,那个我也喜欢,我来点外卖。”掏出手机就要点。明明说不用不用,我也要了红糖冰粉,放在冰箱里呢,等吃了这个再去拿。
茶过三巡,菜过五味,红糖冰粉也吃了,大家都有七八分饱了,放下筷子签子,聊起天来。沈芳契问何毓秀是哪里人,又问刘继钊原籍哪里,父母做什么的,两人一一回答。明明听了笑吟道:“大姨宁波二姨舟,大嫂姑苏二嫂幽,戚友初逢问原籍,并无一个老杭州。”
刘继钊说杭州从南宋起就是移民城市了,要真找一个老杭州,只怕不容易。苏明明说我家就是呀,章弦辉说是吗?看向沈芳契。沈芳契笑笑不说话。章弦辉说:“伯母这一笑,我就知道你又开始编故事了。”苏明明一本正经地说:“编什么故事呀,我有诗为证。‘吴郡陆机称地主,钱塘苏小是乡亲’,六朝苏小小,六博苏明明,名号都一样。我什么时候去跟我姐拍照合影去北山路与孤山路相交的西泠桥畔有苏小小墓。南宋吴自牧著《梦梁录》:“苏小小,在西湖上,有‘湖堤步游客’之句,此即题苏氏之墓也”。。”
大家这下都笑了,沈芳契指着她,笑得直用蒲扇拍她的背。章弦辉笑说早知道我刚才路过杭植,就该去薅一把葛花来。苏明明说我们又没喝酒,章弦辉微笑不语,苏明明也转过话题聊别的。章弦辉听他们聊几句,跟苏明明聊几句,又剥龙眼肉给她吃。沈芳契拿了蒲扇,自己扇两下,给苏明明扇两下,又给何毓秀扇两下。苏明明点了蚊香,放在桌子底下。
明月升起,夜风渐凉,刘继钊唱起一首他乡民谣。
我之故乡,鲜花村庄。
桃社杏坛,茶园圃场。
姹紫嫣红,枌榆梓桑。
芦根茅针,饧箫卖糖。
我之故乡,燕雀画堂。
南风悠悠,地暖回阳。
垂柳依依,河边舞扬。
彼小伙伴,度此时光。
大家被刘继钊的歌声打动,都沉默了一会儿,沈芳契又有些落泪。苏明明说刘继钊唱得真好,你在大学里肯定受女孩子的欢迎。毓秀是不是被他的歌声吸引的?何毓秀说没错,他是民乐社的。
“那你呢?”苏明明问。何毓秀说我当然是博奕社的,拍一下巴掌说:“苏总,我们来下棋吧,既然我们事务所叫‘六博’,就应该成立博奕社。”转头对章弦辉说:“章经理,能做个六博棋盘吗,我们看能不能把这种棋艺恢复起来。”
章弦辉这下来了兴趣,说:“可以考虑,做棋盘简单,网上找张博物馆的图,就可以做了。不过棋子是什么样,我得去查资料。”他问苏明明,“你有头绪没有?名字是你取的,你肯定知道一二。”
苏明明笑说:“我那是附庸风雅,名字是取来玩的,那个我真不懂。不过左右无事,时间也早,大家兴致还高,我们来打牌吧。我去拿副牌。”何毓秀对刘继钊说我们来收拾桌子。章弦辉说我来烧壶水,泡茶喝。
一时都摆好了,茶也沏上了,苏明明拿了一副新扑克牌拆散了,洗一洗牌,说:“五个人,打关牌吧,输的人下。”对章弦辉笑说:“你等着下一轮。”章弦辉说:“你们玩,我看你玩。我管茶。”
苏明明把规则简单一说,那两个都是聪明绝顶的,马上就领会了。苏明明发牌,黑桃3先出。就见沈女士先从黑桃3出起,一轮一轮打下来,何毓秀一对J被关进,刘继钊一个红桃2一个黑桃7还有一个方块8被捉住,苏明明自己跟着沈女士的一副顺子出掉了。
何毓秀和刘继钊没看明白,翻开牌来复盘,刘继钊说伯母打得太好了,我一下子就被打懵了。再两副打下来,刘继钊和何毓秀各输一盘。章弦辉笑说:“我看出来了,伯母是个真玩家,你们别想赢她。”何毓秀问伯母怎么打得这样好,苏明明说:“你们还没跟妈妈打麻将呢,那打起来,打得你们捂着荷包哭。”沈芳契女士但笑不语。
再玩几把,何毓秀恋恋不舍地说我们应该抽一天来打个痛快,今天晚了,我们先走了。沈芳契说快去快去,难得两个孩子陪我老太婆玩这么久,辛苦了。刘继钊说:“哪里辛苦了,今天玩得好开心。那我们就先走了。伯母再见,苏姐再见,章哥再见。”两人带了垃圾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