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嗯一声,穿上拖鞋踏进屋内,就看见屋子正中的茶几上放着的那一大蓬荷花。她眼睛一亮,径直走过去,弯腰嗅一下花香,回头看向章弦辉,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笑。
章弦辉满意地一笑,换了鞋,把菜一样一样从购物袋里取出来放进好,问:“你饿吗?还是等会儿再吃?”
明明摇头,说不饿。在茶几边的地毯上坐下,手撑着头,细细观赏那瓶荷花。“我好久没这么近看荷花了。”她摸一下荷花丝绸般的花瓣,“我小时候的家在底楼,有个小天井,窗户底下有个大缸,就是原先人家用来腌雪里蕻的那种缸,有这么大,”她比划了一下,“可以藏个小孩子那种。”
章弦辉从冰箱里拿出早上准备好的柠檬冰茶,倒了两杯拿过来。苏明明看一下茶几,移过两个杯垫,章弦辉把杯子放在杯垫上,免得茶杯壁沁出的冰水在茶几上印出水渍。他点点头,说知道。“我知道,我家也有,用来腌雪里蕻。”
“我妈妈身体不好,早就不自己腌菜了,我爸就用那口大缸来种荷花,放在朝南的窗户底下。我爸听人说养荷花如果要花开得好,得加马掌水作肥料。他去动物园问饲养员讨了削下来的马掌,拿一口小缸沤着,等马掌发酵,再加在荷花缸里。”
章弦辉在她身边坐下,“饲养员是你妈妈的熟人吧,以前在钱王祠认识的。”苏明明点点头,“你不知道沤马掌的水有多难闻,我小时候太不喜欢那个味道了。”
“那开花吗?”章弦辉问。“开的。荷花要每年谷雨过后重新种过,清理掉上一年的根,加上马掌水,到夏天就会开出好多花来,一片片荷叶有草帽那么大。”明明回答,拿起柠檬茶喝一口,“很好喝。”她放下茶杯,摸一摸章弦辉的脸,清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水波。“你真用心,谢谢你。”
章弦辉被她用握过冰茶杯的冰凉的手温柔地抚摸着脸,心都快化了。“讨自己喜欢的女人的喜欢,不是男人应该做的吗?你爸爸这么做,也是为了让你妈妈高兴吧。”他柔声道,把她披散下来的头发拨到耳后,顺手又用力按了按。
“干嘛?”明明笑问。章弦辉倾身过去细看,“我看你会不会又发风疹,淋巴结有没有肿大。”语气一半是打趣一半是认真的,他还真的有点担心。明明笑起来,“这个发作过一次,通常不会再发了。”
“就像种牛痘,用局部的感染换取终身的免疫?”章弦辉把脸凑到她耳边,打算吻她。苏明明轻笑,转过话头,“你把花瓣折起来了?”指着荷花说。章弦辉只嗯一声,继续亲她的脸。明明又问:“为什么折花瓣?”
“荷花的花梗虽然是维管束结构,但剪下来不容易上水,瓶插荷花一般不会开,就要折一下,这是花店老板告诉我的。”章弦辉说:“我照着网上的教程折的,你要是不一喜欢我折花瓣,那下回我换蓝睡莲。我买的时候问过花店老板,老板说那个基本能开。但蓝睡莲不香,我觉得你是会更喜欢荷花的。”
苏明明朝他摇头笑,“他们不懂,”她说,“你把我的包拿给我。”章弦辉跑去玄关把她的旅行袋拿来,放在身前,拉开拉链,一边朝里张望,一边问:“里面有什么宝贝,还能让荷花开花?”明明不答,拿出了一盒面巾纸。章弦辉一看只是普通的湿面巾,有些失望,说我当是什么宝贝呢,这个我有。
苏明明抽出一张面纸,再从花瓶里取出一枝没折过的含苞荷花,用纸巾擦干花梗上的水,说:“我好多年没试过了,不知还行不行。”放下纸巾,一手托着花蒂,一手逆时针方向旋转花苞,转了十几下,松开手,对章弦辉说:“看我给你变个魔术。”
微微一笑,说:“你朝花吹口气。”章弦辉依言往花苞尖上吹了一口气,苏明明说了声“开”,轻轻一抖,那花瓣应声开了。章弦辉只觉得一股荷花香气扑面而至,香气浓得仿佛是打开了香水瓶,他从来没有在自然界里闻到过这么浓郁的荷花香。
那朵荷花在苏明明手里一层层绽开花瓣,慢镜头一般,一片一片张开,开到最后,露出里面金黄的花蕊和粉绿的莲房。苏明明再摇摇花梗,让荷花花瓣彻底散开。
她拿着那朵花,对章弦辉笑道:“送给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章弦辉呆呆接过荷花,傻了一般,又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时动弹不得。
苏明明看他发呆的模样看笑了,从旅行袋里拿出一个化妆包,找出一个玳瑁发钗,反手把长发挽起,用发钗固定了,又从花瓶里抽出两枝细梗的小花苞,用纸巾擦干花梗上的水,交给章弦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