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一边撩开她头发,摸摸她耳朵,再在耳朵后面按按,确定没有再生发出小疹子或肿块。再看看她的脸,兀自不放心,从药袋里拿出软膏再涂一遍,问:“像是真的消了。”把软膏放回药纸袋,取过她的包,拿出素描本,再把纸袋放进去,又啰啰嗦嗦地交待道:“你睡前记得多擦几次,想起就擦,别忘了啊。”
苏明明看他拿出素描本,有些不解,问:“那不是给我的吗?”章弦辉笑说:“我拿去装个画框再给你。”苏明明“哦”了一声,任他拿去,说:“你装裱好了可记得还给我。”
说话间到了铁栅门口,章弦辉把她的包递给她说:“多喝热水,早点睡。对了,你屋子里有抽湿机吗?”看苏明明摇了摇头,又说:“那我明天给你送来,你不用买了。”
苏明明嗯一声,抖抖肩,章弦辉把衣裳从她肩上摘下来。苏明明从包里摸钥匙准备开门,章弦辉喊住她:“明明。”苏明明住了手,转身看向他,等他说话。章弦辉手放在她的脸上,见她不躲不避,拇指抚上她的唇,再慢慢靠过去,轻轻吻她。苏明明避开一点,别转脸说:“医生刚才说了,风疹会通过飞沫传播。”
章弦辉不理,脸跟着她的脸转过去,嘴唇贴着她的嘴唇,亲吻了许久,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低声说:“我刚才是不是见到了‘忘我’的真实模样?”
那么冷静清淡的一个人,可以用旁观者的身份看待丈夫出轨的事实,若说她只是悲悯,倒不如说她根本没有入世,不履红尘,超脱高澹。但刚刚那一刻,她分明是动了情,进入忘我之境,气血奔涌,致有皮相之现。
苏明明脸上闪过一丝欢喜之色,像是夜间行路的人找到了同伴时的意外,瞬间一身轻松。那丝欢喜过后,眼里复又现出几分凄楚,又带有几分坚定。“我觉得有些眩晕,我从没感觉这么好过。”苏明明说完,眼里慢慢升起一层水汽,眼底氤氤氲氲,恍如两潭深水,轻云薄雾,形色冥昧。
章弦辉看得呆住,低声唤道:“明明?”苏明明再次低下头,“别说了。我进去了。”用钥匙打开门,章弦辉说:“记得吃药。”苏明明嗯一声,推门进去,回头朝他笑一笑,说你回去吧。
章弦辉一回到家,就在一家大型电器商店的网店上下了单,订了一台抽湿机要给苏明明送去,网店平台显示会在24-48小时内送到。他不耐烦起来,打电话给上次去苏明明的车库安装窗户和地板的相熟老板,请他送20公斤干燥剂去,最好能在今晚前就送到。老板一口答应,说马上安排。他再打电话给苏明明,说明后天才有人送抽湿机上门,等下会有人送干燥剂,你听到有人按门铃,问问是不是周老板,是再开门。苏明明说知道了。
临睡前苏明明回电话,说干燥剂已经送到了,她分成三份,给奶奶和妈妈屋里也放上了。章弦辉说做得好。就是这么晚了,没打扰老人家休息吧,苏明明说没有,知道要送东西来,特地等着的。又说奶奶说让我谢谢你,费心了。章弦辉说那你休息吧。
隔天章弦辉上班,周一有例会,会上理事说富阳工地基础打好了,需要去验收,准备出差几天。章弦辉散了会就给苏明明打电话,告诉她这一周的行程,苏明明让他路上小心。章弦辉想,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出差回来,章弦辉看见放在桌上的苏明明的画像,又去订做了画框,划了玻璃,衬了卡纸,回家装裱了画,再取张报纸包了,约苏明明当晚见面。
两人约在一家日料店吃寿司。本来章弦辉是想去吃韩国烤肉的,下雨天吃烤肉,驱驱湿气。明明说她这两天嗓子不舒服,闻不得炭火气,这才改吃冷食。
见了面章弦辉就看她的脸和腮,问有没有再发疹子。看她的脸恢复了白净,放下心来,又问怎么嗓子也不好了?今年雨季太长,确实容易生病。听她咳嗽,忙倒了玄米茶给她喝。
苏明明喝一口茶,润润嗓子,说要说是雨季的原因,倒也算是。章弦辉问这话怎么讲?苏明明说:“那天医生不是让我检查一下被子褥子吗?第二天我就搬开床垫来看,你猜怎么着?”章弦辉问怎么着,苏明明睁大眼睛说:“你再也想不到,床垫反面真的有一层霉菌。”
章弦辉哦了一下,吃惊地问以前没发现?苏明明摇摇头,说那么老沉的床垫,我哪里想到要去翻。“还不止呢,”她一脸不置信地说:“床架靠北边窗口的那一面,长了这么长的小蘑菇。”说着用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有这么长呢。”章弦辉看那高度,有一寸来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