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弦辉叹口气穿过花园去做饭,看到两个人相处愉快,他心里其实很开心。他不希望采颖沉沦下去,对采颖,他始终有一分责任在。他更不希望明明不开心,明明这个人,对人际关系总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她觉得她身边的人,都是真诚友善的。
他想起严聪说的驯化一词,不觉笑了。严聪确实是敏感的,刚才明明看向采颖的模样,跟一只猫没什么两样,看来采颖也要被明明驯化成了她的姐姐了。
他放下切番茄的刀,忽然明白了,不是驯化,严聪真的被他的知识蒙蔽了心智,他想起在《天龙八部》里看到的一个佛学名词“知见障”,就是这个意思。明明不是驯化了身边的人,是她天生就拥有爱人的能力,于是出现在她身边的人,无不被她感染。严聪挣不脱家族羁绊,找错了源头。
他用热水泡发了海兔,煮软了笔管面,番茄撕去皮,用橄榄油炒出汁,加番茄酱熬成浓汤,下海兔煮入味,煮好的笔管面捞进拌匀,下盐和黑胡椒粉调味,磨一层帕尔玛干酪,最后撒上罗勒叶。炒锅盖上盖,盖上摞了三个盘子,盘子里放了三把勺子,连锅端到花园。
明明已经把花园里那张玻璃面子的藤编桌擦干净了,开了一瓶白葡萄酒,倒满了三个杯子。看他过来,接过盖子上的盘子,放在桌上,章弦辉把意面分在三个深盘里,朝采颖举下杯,祝酒说:“恭喜你,真心的,又有新书出版了。”
明明拿过锅和盖子放在一边,也端起酒杯说:“谢谢采颖姐送书,你能记得我,我很开心。”采颖潦潦草草举了举杯,喝一口酒,看了一眼摆盘,没有说话,舀了一勺意面吃。
章弦辉看着她的表情,见她没有皱眉,才放心吃面。明明大口吃着,边吃边说:“太好吃了,这面煮得软硬正好,海兔也香,还没有沙。上回的海兔就又韧又有沙。”
“我换了一家买。你慢点吃,多嚼两下。”章弦辉从桌子下方的夹层里拿出一盒面纸巾,抽了一张擦她唇边的番茄汁,“今天的罗勒新鲜,我多买了一盒,用水泡着,晚上再扦插,以后就不用买了。等再多长些,我们做松子青酱意面。”明明笑眯眯说嗯。
采颖听两人边吃边聊,她先吃完,放下勺子,喝光杯子里的酒,说:“有进步。”明明笑,“拍得好看的话,是不是可以放进书里了呀?”采颖淡淡地说:“还行吧。”
章弦辉喝一口酒,对明明说:“你那么崇拜她,这个你可别跟她学,专门打击我的积极性。”明明笑说:“我又不傻,我打击你的积极性,对我有什么好处?有人做给我吃还不好呀?何况还有‘金不换’呢。”
采颖狐疑地问章弦辉:“你说她崇拜我,她崇拜我什么?你们私底下讨论过我了?”章弦辉一句话没留神,就被采颖抓住痛脚,只好说:“我不是你们两个的对手,你们一个比一个灵敏,我闭嘴不说话好了。”朝明明歪歪头,意思你自己解释,埋头吃面。
明明“嘁”一声,对采颖说:“他这样子你看着熟悉吧?是不是很令人生气?我跟他相处久了,就明白你说的跟他生活,不是生闷气就是生闲气是什么意思了。有一天我跟他吵架,他也是这样,我就故意说我崇拜你,把他气得,三天没理我。那时候是真的想打他一顿啊,再想想平时也有可爱的地方,买菜做饭,毫无怨言,总不能因噎废食,是吧?就放过他了。”
采颖忍俊不禁,扯了扯嘴角。明明又说:“采颖姐,你下本书打算做什么?”采颖拿张纸巾擦嘴,“暂时还没选题。”明明说:“你知道严聪去过南极吗?”章弦辉警惕地看着她,不知道她会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来。
采颖好奇心起,问道:“我不知道。怎么,严聪去过南极,什么时候的事情?”明明嚼着笔管面说:“前年春节那会儿的事情了,严聪对我说是有杂志社请他去拍照,后来嘛,你知道的,照片就放在那里了。你不知道是哪个杂志社请他去的呀?那差旅费是他自己出?这么看来,我一件DIOR的上衣没了。”
章弦辉和采颖都看着她。苏明明说怎么了嘛,“两万美金呢,”她受冤似地叫起来,“他的钱不就是我的钱?”
采颖不耐烦起来,“你说重点吧。”她看一眼章弦辉,皱了皱眉,意思是这人怎么这样没头没脑,你是怎么受得了她的。
章弦辉摇摇头,不作答。心想你那是不知道她的鬼精灵,她正玩你呢。他也不说话,只管拿起杯子喝酒。
明明吃完最后一根笔管面,咬着最后一只小海兔,放下勺子,从章弦辉手里抽过那张面巾纸,擦擦嘴角说:“如果不是杂志社请他去的,那么那些照片的版权就在我这里,你看能不能拿去出本画册?我好把差旅费赚回来。”说完朝采颖露出乖巧的笑容。章弦辉看得笑死,扭过头去把锅拿过来,收拾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