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个随时可弃的玩物。他想一步步逼着自己成为菟丝花,永远无法离开他。
她无论是作为赵麟芷还是尹家二少夫人,最终都还是身败名裂。追风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出现,问她可想回宫,彼时她已经放弃思考,只想逃离,唯有点头。
睁眼,她就置身于这座辉煌的殿宇。甚至没有后悔的机会。
回宫后,她并未屈服,没有去找过他。在此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必伺候他,多么自在清静。
可今日之事,犹如大梦初醒。没有段怀悯,她于这朱甍碧瓦间又算得了什么呢?
连宝来都可任人宰割。
米瑶光,你既回来,又何必再尘外孤标?享受着这里的穷奢极侈,还妄想做贞洁烈女不成?
或者说,除了这里,这世上还有你的归处吗?
一个苏氏、一个柳娘子都能罗织构陷于你,还想自立门户不成?
瑶光闭上眼睛,罢了,认命吧。
……
夜阑人静,外头西风呼啸,发出锐鸣。
本沉在梦中的瑶光被外头风声惊醒,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竟躺在大殿的贵妃榻上。方才忆起沐浴后她本想静心写会儿字再睡,可好似不小心在这里睡着了。
殿内只留了半人高的花盏烛台燃着,静悄悄的。
她们怎么也无人在此守夜?
瑶光正想着,却冷不丁地感受到耳边有呼吸声,继而她才意识到腰被人着。
“离离,你醒了?”
“……”少女直接打了寒颤,她侧眸,幽幽烛火中,映入眼帘的是极为俊美的脸。
“大人……怎么来了?”瑶光问,她被吓得不轻,心都震得厉害。她回来时听陈公公说,段大人今日须在万朝殿待到子时。现在已经那么晚了?
男子朝她凑近了些,“你不想我来?”
“……不是。”瑶光借着幽火,男子好似又敛去在万朝殿时的清冷淡漠,那会儿的他好似遭了梦魇。
“瑶光只是想,钦天监也有人伺候,大人不必跑这么远?”少女刻意透出娇嗔的语调。
男子的手慢慢上移,轻抚着瑶光天仓上的裹帘:“离离想说什么?”
“今日我宫里的人被欺侮……”瑶光知道,大约是成了,“这种事瑶光希望今后不再发生。”所以最好麻烦告知你的另一位“离离”大家各自安好。
“好,不会再有。”男子抚摩少女天仓的裹帘,“伤还疼吗?”
“已经快好,不大疼了。”
“以后,你再不会受伤了。”
暗沉的灯火里,男子声音极低,近乎呢喃。
轩窗外蓦地袭入一股湿润的气息,旋即,大雨倾盆。
……
白雨银竹淅淅沥沥下了整宿。
出乎瑶光意料的,段怀悯只是搂着她睡了一夜。那他过来是为了什么?
尽管心有异焉,第二日她还是如以往服侍段怀悯穿衣、盥洗。
“今日你有访客来,记得招待。”
段怀悯临走前,如是说。
瑶光还以为又是令赵灵犀来谢罪,可快至午时。陈公公却忽然来了,他手持拂尘,富态的脸上盈着笑:“神女安好。”
“陈公公,昨日多谢。”昨日追风也不在,若非陈公公,自己都不一定能去往万朝殿。
所以瑶光是由衷心存感激。
陈公公仍笑着,“是神女得段大人倚重,老奴不过做些应尽之事。”言罢,他眼睛朝殿外瞥去,话锋一转,“今日老奴得令,带来几个人给神女……叙叙旧。”
……
金铺屈曲的大殿内,雕梁画栋间琳琅满目,似天宫神阙。
温润细腻的白玉地砖上,跪着两名貌美女子以及一名约莫五十岁的男人。
其中一华裳美妇浑身瑟瑟,她惊恐地望着大殿玉阶上端坐的红衣少女,她朝前跪行几步:“弟……弟妹,你是弟妹?你没死?太好了,太好了!你快随我回去,和公爹婆母他们解释……不要,不要让夫君休我。”
美妇正是苏氏。
而她旁边二人,分别是柳娘子和书肆的杨老板。
瑶光眉间似蹙,竟是他们?段怀悯是想令她自己处置这些人?
要说不恨不怨是没有的,可瑶光并未想过要如何报复。但……人既然来了,不如把未解之事统统问一遍。
那日她设计“捉奸”后,一陌生男子就在众目睽睽下将昏迷的赵家贵女抱走,那男子自称是赵家奴仆。她虽奇怪赵家家仆怎么会在,故亦未阻拦。甚至幸灾乐祸,家仆也不能那样抱女主人啊。
当天回府,她本想邀功,可公婆暴跳如雷,痛斥她害死了整个尹家,勒令夫君即刻休弃她。夫君虽极力保住了她,可待她亦是冷若冰霜,次日就将她送出尹府,道是家中暂时留不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