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内花团锦簇鸟语溪声,瑶光在溪流边坐下,掬水濯颜,溪水清澈寒凉。
“哪里来的宫女?”
一声呵斥惊得少女抬首,掬在手中的水洒满衣襟。
只见一嬷嬷正立于身后,着宝蓝吉祥纹长衫,梳着高髻,冷然道:“此处也是你等宫女可以嬉戏的地方?”
瑶光起身道:“嬷嬷,我是钦天监当差的,来取些溪水擦洗贡台。”
“宫人不得踏入花满蹊苑,违者死!”嬷嬷说着,一拍手,假山后竟出现两名人高马大的太监,他们皆面无表情,其中一人轻而易举地就将瑶光制住。
“你们做……唔……”
太监狠狠把瑶光按进溪水中,她极力挣扎,却不过是螳臂挡车。少女女弱骨体纤,挣扎一阵,便没了动静。
“嬷嬷,神女已死。”太监把瑶光掼在岸边。
“此女淫/乱。”嬷嬷幽幽道,“景顺帝驾崩、万朝殿走水等诸事,全因此女不配为神女,皆是神罚!!今日我等将她结果,乃功德一桩,便是死也值了。”
“此女罪孽深重,留不得全尸。”太监低头看着横在草地上的少女,她云鬓缭乱,几缕发丝黏着苍白面容,修长脖子亦呈现出别样惨白,衬得青色筋脉愈发显目。
“……须带回去火焚。”太监有些恍神,缓慢蹲下朝少女伸出手,几乎一息间,他瞧见少女张开双目。
“你……”
少女抬腿将堪堪蹲下的太监狠狠蹬入溪水,又灵巧爬起,似一阵疾风朝苑外跑去,她不敢回头,听得身后传来追击的疾步声。
“宝来、晚……咳咳咳……”方才虽闭了气,可到底还是被呛了几口水,瑶光不得高呼,只有朝前纵步如飞。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几乎听不见声响,周遭甚至能看见宫人,可她亦不敢停歇。
只有钦天监是安全的……
亦不知跑了多久,她步伐渐渐慢下。恍惚间,她瞧见前头走来一人,月白锦衣清癯修长。一瞬间,她似卸了所有气力,栽倒在地。
“段大人……”她瘫坐在地,嘶哑唤道。
金绣浮光锦面的皓白衣摆下隐约可见鸦青色官靴,停驻在跟前。瑶光缓缓抬头,锦衣上绣着繁杂的忍冬暗纹,腰间金缕玉銙带精致甚美,坠以一枚双兽纹玉佩,编绳穗绦略有松垮,随风飘摇。
编绳怎么会……
瑶光怔忪间,身前男子缓缓蹲下,眉眼古雕刻画,眸光冷峻。
宫墙遮蔽阳光,少女被笼在阴影之下,发髻离乱衣衿浸透,脸白若冷瓷,浑身止不住地发颤,然一双美目婉转流波,清澈里透着委屈。
“谁做的?”男子沉声道。
少女登时双眸微红,哑声道:“有几个宫人要杀我。”说着指向后头,“在花满蹊苑……”
“追风。”
“是,属下即刻去查。”
追风领命去了,脚步声极快地远去。
瑶光伏在地上,她大口喘着气,方才跑得太急,这会方觉心跳得厉害,捂住胸口难受极了。
“段大人,无事,您先回去罢,瑶光自己歇……歇会就回去。”瑶光可不敢让他在此地陪着自己。
她刚说完,胳膊就被人提起,一下被拽着站起来。
“先回钦天监。”
“……”
果然一如既往不近人情。
…
半个时辰后。
雾气弥漫,点点水珠顺着少女玉背滑落,她堪堪起身,便觉凉意入骨,打了寒颤。
晚衣急忙用沐巾将瑶光包裹住,“神女,你起来怎么也不叫奴婢?您先前咳疾未愈,今日又……又遇见那些歹人受惊受寒,可不能再马虎了。”
近日晚衣愈发和善尽心。
“嗯……多谢。”瑶光被晚衣搀扶着才跨出浴桶,今日一时发生太多事,她尚未缓过神。
比起自己险些被杀,她更惧段怀悯。
原先听说段大人该是下个月回来,怎么提前大半个月?虽说他回来自己不必忧心旁人加害,可说到底,段大人还是骇人。
尤其是,他离开帝都前,自己在马车里主动……示好于他,那般不知害臊……
那些时日遭其冷落,被禁于书阁,瞧不到前路,又恐被其做弃子舍去,那才豁出去一博。
而待他离去后,偶尔忆起此事便觉无地自厝。
当然,比起脸面,瑶光更怕的是……段大人与她行男女亲近之事,她对此事不甚明白,加之神狩帝带给她的阴影,令她对此事避之不及。
晚衣用干的沐巾替瑶光细细擦了头发、身子。在给瑶光穿衣前,又从五斗柜里拿出一只藤黄色桃木盒,“神女,擦些香膏吧。”
那里面是瑶光前些日子做的桃花香膏,尚未用过。
“嗯。”瑶光点头,或许桃花香味能令她欣然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