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段怀悯诓骗于他,就当真攻入帝都。宁城的兵马尚未抵达,贤王余党姑且无人敢攻,趁此拿下这桩大功。于他亦大有裨益。
正想得出神,只见城楼之上出现一名二十五六的青年将领,正是魏杭。
他似刚刚得令,遥遥朝燕羽一笑:“燕羽将军,候驾多时。”
“开城门!”
一声令下,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
开阔的平坦大道呈现在眼前,燕羽又戒备地抬首,却听魏杭道:“燕羽将军,宫中大乱,请您速来营救陛下。”
……
腊月初四,阳光艳艳,似春回大地。曾叛乱投诚贤王的燕羽将军,于昨日率军归都,一举歼灭逆贼卫潇。
黎州卫氏卫潇其心不正结党营私,引发宫变欲篡权夺位,公然行刺陛下。幸而燕羽将军及时归来,将其拿下。
原来,燕羽将军本是假意投诚贤王,入聊关是为了将暴虐的贤王除之而后快。
燕家,满门忠烈、丹心如故。
而贤王周祐郴,屠戮聊关数万无辜百姓,令繁盛的城池成为死城。简直蠹国害民,罄竹难书。
燕羽为民除害,功劳一桩。
瑶光听见坊间是这般流传的,她虽为燕羽感到由衷开心,可她也愈发不明白段怀悯究竟想做什么。
昨日卫潇引发的那场宫变,是段怀悯故意放之任之,甚至是他诱引卫潇。他又以此次宫变为引令燕羽重归其位。
事实上,昨日之事无需燕羽,更无需出动那么多兵马。
不过是一场局罢了。
而这一切,段怀悯只字未提。
“神女,奴适才在外头又听见些消息。”宝来冲到云母屏风后,满脸都是喜色。
“何事?”瑶光正凝神遥望外头千山苍茫,江水澹澹。在荧惑神宫中,她心绪冗杂时,透过这扇窗,总令她稍感平复。
“陛下醒了。”宝来走近了些探过身子,“他生死一劫,称耽溺毒物,道不配为帝。而周氏皇室人丁稀薄,其余郡王无人可承国君之位,所以他……”说到这,他顿住,朝屏风外睨去,又仔细聆听,确认殿内无人。
才继续道:“宫中盛传,陛下欲禅让皇位于国师大人。”
菱花窗外涌入刺骨的风,隆冬里即便碧空万里,曜雀明灿,却如同海市蜃楼,仍是冷得凄然。
……
当夜,起了极大的风,飞砂走石树木折枝。
观星殿内明烛辉煌,瑶光臻首低垂,手握朱砂笔,细细在奏折上批注。
段怀悯的伤尚未痊愈,依然无法提笔写字。
殿内极静,昨日宫变之后,段怀悯处置完卫潇,只匆匆回观星殿慰言瑶光几句,就又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去麒麟殿商议要事。
瑶光则被人送回荧惑神宫。
昨夜,段怀悯未归。
今日近午时,陈公公才来荧惑神宫道,午膳的时候快到了,神女可去观星殿陪其用膳。
意思就是段怀悯有闲暇。
膳食并非瑶光备下,是陈公公早些时候令膳房庖馔。只不过由她带着人送来观星殿。
陪着段怀悯用完膳,他便又温言请瑶光替他批阅奏折。二人都未提及昨日之事,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殿内博山错金博山香炉内烟雾袅袅,紫云饶几。满殿盈着乌木沉香浅薄的香味,令人安宁沁心。
朱砂笔批注完,瑶光又打开一本奏折,片刻后,眸中秋水微漾。
“奏为恭谢天恩,仰祈圣鉴事。陛下伤重,欲退位让贤。臣以为,国师段怀悯经天纬地,临照四方,乃天命归也。臣赵铉伏请陛下圣鉴。”
瑶光拿着奏折的手轻颤。
男子不知何时走至身后,他略微伏身,视线扫过奏折上寥寥数语。又垂眸望着端坐于书案边的女子,她云鬓高绾,一串璀璨东珠微微漾动。
星眸中难以言明的情愫,他躬身从后轻环住女子的颈项,轻声道:“离离,你做我的皇后,可好?”
他感觉到女子瘦弱身子的僵硬,“我不禁你,你可以随时出宫,做任何想做的事。”
瑶光沉默一阵,将奏折置下。地龙散发着灼灼暖意,她只觉得有些口渴心躁,轻舔有些干涩的唇。
“当真?”
……
腊月初五,云迷雾锁,空中黑絮压顶,似随时摧城。
迎着猎猎寒风,瑶光站在高耸的皇宫门口,身后是无数银甲御林军,一辆极为寻常的马车停在路边。
而马车边,站着衣冠齐楚的赵玲珑,她仍旧神思茫然,有些痴愣地望着瑶光:“姐姐,我真的可以出宫了?”
“嗯,真的。”瑶光朝她温婉一笑,“你不喜帝都,就送你去黎州,那里山明水秀、四衢八街。你该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