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怀悯嫌恶鼓躁,时常待在后殿,不上早朝。
昨晚发生那般大事,周祐樽知道今日是万万逃脱不了国事诘问,故匆匆结束早朝,就来到后殿。
不想竟看见这样旖旎的一幕。
瑶光。
国师与瑶光交颈而缠。
……
瑶光听见声音,更是惊慌,她本以为是宫人。好在段怀悯慢慢起身坐正,他神色冷然地瞥向青年帝王:“陛下,请回金貅宫,臣安排了御林军恭候你回去。”
周祐樽猛然抬首,隔着垂旒难以置信地看着国师,这是要囚禁他?
帝王朝前数步:“国,国师,昨晚之事,朕可以解释。”
“皇子之死,与我无甚干系。”段怀悯侧眸望向瑟缩在禅椅另一边的瑶光,她也坐起来,低头垂目,秀挺的鼻子微微发红,好似随时会哭出来。
伸手攥住她冰凉的柔荑,对周祐樽继续道:“陛下不必解释。”
周祐樽如木雕般站着,似不会动了。御林军把守在他的寝宫,他今后岂非与入牢无异。
“不过,倒有件事需要陛下阐明。前段时日,神女被人投下无垢天,你可知晓?”段怀悯靠在禅椅上,平静地问道。他感受被其攥住的素手微微颤动。
周祐樽瞳孔骤缩。
他自然是知晓的,因为此事是他的手笔。那时段怀悯刚从边域归来,朝堂数月无国师,更是水深火热。
然周祐樽却再未受到黑云摧城的压制,满朝文武待他面上都是极为恭敬,又有张丞相、崔尚书,赵御史等人替他处理公务,有时还问询其建议。
他体会到一丝权力的快感。
又因受无垢天荼毒已久,心神时常迷乱,故而竟生出摧垮国师的心思。且将此付诸于行动,他某次食下无垢天登上极乐幻境后,心中苦恨难耐。
实在无处宣泄,便在那个无人的午后换下常服,去了马场寻到一名太监。那太监是周祐樽刚从北顷来时结识,曾在他身边服侍过一段时日,因其老家也在北顷,周祐樽记得他。
那太监身形伟岸,且习过武。周祐樽觉得那是很好的人选,区区几样玉器落入民间便价值千金,足以收买忠心。
太监说有了那几样玉器,足以让他的母亲和兄长一家富裕地生活。
后来太监去了荧惑神宫当差。
周祐樽不敢对段怀悯下手,便让那太监给瑶光下药,问出景顺帝之死真相。若知晓……若知晓之后的事他也未曾细思。
只是想,如果知道或许就可以除掉国师。
可那些迷药并无甚作用,瑶光后来搬去天枢山的行宫,宫中盛传荧惑神宫闹鬼。
周祐樽不敢再妄动,太监也未能随行,此事唯有搁置。
可是赵玲珑生下皇子,他前去行宫探视,不想竟在赵玲珑的寝屋遇见熟睡的瑶光,他不过是多瞧了一阵。
段怀悯就截断他的无垢天,他生不如死。那晚他迎月披星地去找瑶光,原本经年不得相见,他几乎快忘了她的模样。
可那日重见,便又思之如狂。他思及迷药之事,不免诘难自己,只觉得有愧于瑶光。
然而见面后,瑶光听了他那番肺腑之言,却徒有慌乱,只说些冠冕堂皇之话。
甚至还言无垢天甚好戒除。
十余日后,周祐樽回宫,他卑微地跪下如难民祈求神明般,叩首祈求国师准他食无垢天。
国师看也未看他一眼就离开了。
第二天,陈公公却来告诉他,国师把截下的无垢天送来了。
周祐樽当日食下数倍之量,欲/仙欲死。尔后,他又陷入巨大的仇恨里。
他令那太监给瑶光投下无垢天,再逼问出景顺帝之事。
如此就可以让瑶光饱尝无垢天之苦,让她深深体会自己的苦楚。
还可以弄清楚景顺帝究竟是怎么死的,或许能够铲除段怀悯。
岂不是一举两得吗?
只是没想到当夜此事就败露,所幸那太监为了家人,按照约定,若东窗事发就将此事嫁祸于贤王,再咬舌自尽。
而那太监的家人,也早就踏上前往朝云国的船只。
此事便算是死无对证。
何况瑶光也只是食下一回无垢天。那太监也未来得及出荧惑神宫的门,就被捉去狱司。
景顺帝之死的真相他也未曾得知。
此事并未没有造成什么防碍。
他以为,段怀悯大抵也不会放在心上。
可是,他竟然还是查到了。
周祐樽一时站不稳,瘫倒在地,无垢天之瘾,是随心绪而发,喜怒惧嗔皆会引发。
“国师,朕……朕绝非对您有异心。”顶冕旒着龙袍的青年浑身颤惧,他双手伏在地上,仰头看着端坐的段怀悯,帝王之尊此刻如卑微的奴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