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山直觉她声音似咒语,一句一句把难逃的厄运加诸在他身上。
“你太任性了!”他佯怒地指责她。
“不收我为徒我就走。”柳春亭冷言冷语,一步不让。
李重山此时毫无对策,他能怎么办呢?当初拦下柳自平的剑,解开了她的绳子时,他就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了,他瞒不了自己,他早在朝夕相处中渐渐失去了防卫。
不如就收她为徒罢了,也是断了他的退路。
“好,我收你。”他咬紧牙,生出一种壮士断腕的斗志,只觉得此生最难过的一关就在此了。他不能给时间让自己犹豫,急切道:“明日就在药仙谷里让公生奇做个见证,你来敬我茶,磕头拜师,规矩做全,日后……我也会像教导春桥一样教导你。”
柳春亭应了一声好,对他一笑就朝外头走。
她脚步又快又急,面上有决绝之意。
李重山不愿意再多想,却又在她经过身边时忍不住问:“你真想叫我师父吗?”
柳春亭停下来,转头看他:“过去想,现在不。”
李重山双目定定望住她,只觉得自己能一直看下去,看到这茅屋倒塌,看到自己的心变成石头,再碎成细沙。
“从你救我那刻起,我就不打算做你徒弟了,我从来不骗人,可你……”她言止于此,不信他真的不明白。
“只是因为我救了你?”李重山觉得此刻自己和话本上的闺怨女子没什么两样,满心的怀疑和计较,对她尽是苛求贪心。
柳春亭答:“所有人都厌我憎我,恨不得我死的时候,你救了我。”
“若是当日是别人救你的话···”
“没有别人,天注定,当日只有你在我身边,你不是说一切自有天意吗?为何你不信我们也是天意?”
柳春亭说完就走,李重山站在屋内听着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从他耳边消失。
等他从茅屋里出来时柳春亭已经不见踪影,他回到公生奇的住处也不见她,便只以为她是去了绿牙的屋子。
公生奇的屋子里充斥着木头烧出的干气,李重山走过去坐下,见火势衰弱,又捡起一块木头扔了进去。
公生奇本来背对着门口躺着,闭着眼,人是半寐半醒,听见动静猛一回头,看见是他便翻身起来,边打着哈欠边问道:“你们干嘛去了?怎么这么半天才回来?”
李重山没有回答,只呆呆看着火苗。
“怎么了?”公生奇见状不对,忙问。
李重山终于开口道:“明日你来做个见证,我要正式收柳春亭为徒。”
公生奇喜道:“你们说好了?”
李重山点头,低声道:“唯有如此了···”
公生奇看他这样,心里已经明白了。
他再也憋不住了,说道:“什么叫唯有如此?重山我是越来越不懂你了!”
李重山道:“我又何尝不是。”
公生奇瞪着眼问道:“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对柳春亭动心了?”
李重山摇头道:“我能说出她千般不好,怎能为她动心?”
公生奇气得拍床:“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犯糊涂!世上好女子千千万,你,你怎么能喜欢一个妖女!”
李重山说不出话来,被妖女两个字打得失魂落魄,忽然想起柳春亭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她说他日后定会爱上一个妖女。
她早就料到了他有今日,她跟他走时就看透了他的心。
公生奇苦口劝道:“重山,我了解你,你是最坚定最公正的一个人,心境纯然,总是慎重再慎重,不愿意行差踏错一步,宁可人负我不愿我负人,柳春亭呢?她能因一时斗气就杀了自己的亲哥哥,根本就是心肠歹毒,又自私自利,她与你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她与你完全是背道而驰的,你若是和她在一起,难保有一日不被她牵累,我怕你到时后悔啊!”
李重山沉默半晌才道:“···她不是因斗气杀死春桥的。”
公生奇骂道:“你还为她开脱!不管她为何杀死春桥,她就是弑亲!就是大逆不道,违背人伦!只这一桩就能说明她不是你与你相配的良人,我看你是失心疯了,真恨不得给你灌点药!”
李重山默不作声。
公生奇气呼呼道:“我看啊,你也别收她做什么徒弟了,日日放在眼前你更抵不住!不如就放她走!再不见她!”
李重山道:“可她已经无处可去。”
“无处可去···无处可去就到我这儿来!”公生奇赌气道。
李重山摇头:“你管不住她。”
公生奇怒道:“怎么管不住!你怕是忘了我是谁!再不济我就给她下毒!不听话就不给她解药!”
“万万不可!”李重山当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