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叔到的时候,应纯正搓着双手站在家楼下。
礼裙外面罩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她将下巴埋进衣领里,衣领边缘缀的绒毛将小半张脸都遮挡。
可这样她还是感觉到好冷。
沿着脚上一双裸色的高跟鞋蜿蜒而上的是应纯清瘦的脚踝,她脚面的皮肤很薄,可以看见青色血管。
长款白色羽绒服宽大,但礼裙更长,裙摆处是质感上乘的纱叠绣在一起,缀着细小的钻石。
像把一整片星空都藏进裙摆里。
礼裙也是白色,上面一尘不染。
刚拉开车门,一阵温暖的气息将她包围。
车缓缓驶离小区,应纯坐在后座上,听见手机有消息提示的响动,刚要去看,前排周叔递过来一个保温杯。
保温杯是一个白色小熊的形状,杯盖上还有两只白色的耳朵。
摸在手里质感也很好。
驾驶位的周叔看见应纯欲言又止的表情,解释道:“应小姐,这是红糖姜茶,还是热的。”
攥着保温杯的手紧了紧,应纯垂眼看着,说了句谢谢周叔。
周叔本想开口解释说不是他准备的,结果看见后面女孩的脸,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抿着唇喝了一口姜汤,没再说话。
那一刻他就懂了,其实应纯什么也都知道。
而此刻坐在后排的应纯,将保温杯的盖扣上放在车门下的储物格内,继而自己靠向后座,眼睛微微闭上。
呼吸的气息之间全是清冽的薄荷香。
一点点驱散脑袋里的混沌和紧绷的神经。
大一下学期那年,她第一次坐上沈郁浓的车。
车内空间宽敞,装潢简约大气。
但里面的车座皮革味让她当时差点吐在车里。
小时候应纯跟着母亲冯姜回老家看外婆,那时候下火车还要坐三四个小时的大巴车。
火车站等待检票时,有一个男人帮着母女两个人拎着包,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在那里兴奋讨论这次的旅行要如何进行。
他们还正好排在冯姜和应纯前面。
冯姜领着女儿站在队伍里,很难不听见前面的欢声笑语,她眼望过去,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心情变得不太好。
下了火车,冯姜扯着应纯赶大巴车,因为时间快来不及,她脚下的步伐很快。
快到应纯有点跟不上。
等上了大巴车,才是应纯噩梦的开始。
车上什么人都有,各种汗臭味,不洗澡的臭味还有坏掉的土特产混在一起堪比生化武器,应纯本来就坐了长时间的火车,在车上坐着更是一阵反胃恶心。
强撑着回到家,应纯大吐之后连烧了三天,刚回老家就跑去医院挂了水,一下子瘦了四斤。
冯姜回到老家就和朋友去聚会,去医院挂水还是外婆陪着。
后来应纯每次坐大巴车或者私家车,或许是因为那次的经历都会有些晕车,沈郁浓也是发现那次应纯的反应之后开始在车上放薄荷香氛的。
一直到现在,车里都有。
像成为一种改不掉的习惯一样。
车里放着当下正热的流行音乐,可是应纯一句也听不进去。
她最喜欢薄荷味。
不过这好像逐渐不只是她一个人的秘密了。
……
瑰林里是一座私人庄园,平时不对外开放,此次莅临本场慈善晚宴的大多都为富圈名流以及有一定声望的企业家,因此私密性和保护性很高。
周叔掏出身份证明之后才被放进去,应纯偏头看向窗外,这个季节并不是玫瑰的花季。
不过……
远远的一处花房,里面的颜色姹紫嫣红。
应纯看见了。
仅仅一眼,她便移开目光。
盛夏已去,冬日渐临。
玻璃窗内侧浮了一层水雾,应纯理了下裙摆,把羽绒服重新套上,提着裙摆准备下车。
庄园主楼是中世纪西方城堡的风格,长方形的格子窗,湖蓝色的房顶和塔顶。
两侧的角楼旋起,上面各还有一处小的吊楼。
尖尖的塔顶像弯月的角。
正门对着一座喷泉,里面装了防水灯,一闪一闪的正发光。
五点多的深秋暮色已经暗沉下来,只悬着一条橙色的彩带挂在天边。
应纯下车的时候回望了那一缕残存暮光,晚风化成冰凉的气息拂过她的侧脸。
裹紧了羽绒服,应纯一转头就看见靠在门口柱子上抽烟的沈郁浓。
周叔应该是早早和他联系过,才会把车停在门口离他那么近的地方。
沈郁浓缓缓站直身体,掐了手里的烟,抬腿便往应纯这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