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纯强忍着不让面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她倔强地摇头,然后抬眼看着冯姜:“如果没有这样的严苛,我的成长里应该会少很多本就不应该有的痛苦。”
“严苛不是唯一的教育方式,但你却偏偏选择这种让两边都很痛苦的方式。”
“妈,你真觉得,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做的是对的吗?”
冯姜看着她固执的样子,觉得自己说什么对方也听不进去,该说的话已经说完,她瞥了眼那杯放在一旁的咖啡,拿起旁边的包准备离开,并不是很在意应纯抛给她的话。
“如果你觉得是痛苦的,那就是吧。”
没有继续回头,冯姜走到咖啡店外面,给应涛发了一条消息。
然后收起手机,径直离开。
应纯则坐在原来的位置,看见女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才松开刚才一直紧攥的手。
掌心一片汗涔涔,满是指甲印。
痛感此刻终于后知后觉传来,她低着头,艰难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心口的位置一阵滞闷。
为什么,终于把这么多年没有问出口的话说出来,还是这么难受。
好像这么多年以来,只有她还在一直纠结,只有她一个人,还在反反复复想这件早就被人抛在脑后的事。
原来拾起旧物,也是这么一件让人很痛的事。
可她,这样做了无数次。
“滴滴。”
放在一旁的手机来了新消息,应纯伸手拿起,发现是应涛发来的。
【出什么事了?】
【你妈刚才让我去看看你,说你情绪不太好?】
没想到冯姜还会留意她的情绪,应纯似乎是觉得想笑,只是嘴角已经僵硬,上扬也困难。
把咖啡店的地址发给应涛,应纯将手机放回桌面,抿了一口已经冷透的咖啡。
没有加一点糖吗,好苦。
头发挡住侧脸,应纯嘴边蹭上咖啡渍,然后用纸轻轻擦去,每喝一口,她都这样做。
服务员走过来问她需不需要换一杯更热一点的,应纯摇摇头,然后犹豫着问了一句:“这杯里面加了糖吗?”
对方看了一眼贴在桌子边缘的小票:“加了糖的,这杯是店里比较偏甜一点口味的。”
这样吗?
应纯又抿了一口。
可是,为什么还是这么苦呢?
她有点想不通。
应纯又叫了一杯同样的咖啡,然后一点点将这杯冷的喝完。
等到新一杯飘着热气的咖啡送上时,应涛已经赶来。
男人擦着额角,在店门口张望一圈,看到了坐在靠窗位置低头来回抿着一杯咖啡的应纯。
他坐在冯姜刚才的位置,有些紧张地看着对面眉眼柔和的女孩。
应纯尝了一下刚上桌的咖啡,刚喝了一口,还是很苦。
咽下去,然后放弃和自己较真,她撑着下巴看向窗外,没头没脑地问应涛。
“爸,你说,我妈爱我吗?”
这么直白的问话,应纯生命里的前二十几年里一次都没有问过,她从不会这么问,只会在记忆里面翻便每一个角落,反复寻找冯姜到底有没有爱过她。
似乎是心里有一个答案,但她一点也不肯定。
在爱这件事上,她有时候连自己也会怀疑。
毕竟人在被爱的时候总是不自知。
“你妈,当然是爱你的。”应涛叹了口气,但几乎是用一种肯定的语气回答她。
是吗?
应纯反复念着这一句话。
流淌在舌尖,竟索然无味。
这句问话让应涛也开始回忆以前,“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你小时候上户口特别难,你妈为了让你去个好一点的小学,将你送到城中心教育资源最好的小学学习,更是为了让你每天多睡一会,在学校旁边租房子,从她工资里面出。”
应纯想起那间房子浴室只有几平米,转身都狭小,又一次她坐在塑料板凳上洗澡,从下水道爬上来一只虫子,顺着她的小腿往上,她吓得直哭,用手颤抖着拍掉,然后以后洗澡再也不站在下水道旁边。
通往客厅铺的地砖地面上凹凸不平,厨房里油烟机表面糊了厚厚一层灰,比她矮一点的灶台边缘已经开裂。
她学习的木桌子也是掉漆最严重的,露出里面发霉的木头芯子。
她有一段时间很不想住在那,但是没有办法。
而且那几年是爷爷奶奶照顾她,她没怎么见过冯姜。
一直是从应涛的口中得知冯姜的不容易。
“还有你上初中跟不上进度,她主动提出给你报辅导班,一对一的时候一个学期的课要一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