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侯别客气,侄女从小是您看大的,跟您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于公于私,侄女都希望您好好的。若您果然证明了您的忠心,这不也就能帮宫里的杨家哥哥脱困吗?”
“脱困云云,实在不敢当。”丹阳侯脸色一沉,“这不肖的孽子,没能照顾好皇上,就算贬为庶人都算宽大处理。何况如今他还能沐浴天恩,住在乘鸾宫里,可见是宁王殿下发了慈心。”
“杨侯通透。正是因为殿下在皇上面前极力担保,才给杨家哥哥争取到了留在宫里的机会,也给丹阳侯府留了脸面呢。”
“多亏侄女今日点醒杨某。改日杨某一定进宫去拜访宁王殿下,感谢她在我家之事上高抬贵手。”
“到时候,侄女愿为您牵线搭桥,在旁帮腔。”
“好,这就提前谢过侄女了!”
“您是我自家的长辈,何必客气!”
觥筹交错,笑语欢歌,一顿家宴驱散了丹阳侯府多日来的阴霾,直到宾主尽欢,顾影这才醉醺醺地告辞而去。
几乎与此同时,宁王在宫中已经接到情报,将今晚宴上的对话一五一十复述出来。
宁王听得心情舒畅:“顾影还真是会办事,本王没有信错了她。”
她却不知,此时夜色掩映之下,道旁荒草之中,一条其貌不扬的狗正在往京畿防卫营方向疾奔。
如今正值秋季,沿途秋草与地面黄黑驳杂,正和这只猎犬的皮毛颜色相同。它跑起来,更像是一股隐形的风。
这是丹阳侯亲手豢养的众多猎犬之中最有灵性的一位。它跟随主人日久,熟知城内外的道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开看守出城,为军营和京城家里送紧急情报。
今夜,它颈上挂着一个蜡封的竹筒,内有油纸包裹、以军中暗号写成的一封秘信。
“叛王李峥挟天子于禁宫,图谋不臣。营中有被其收买的将士,要与京外流民里应外合,冲击京城防卫。恐变,迅速清查营内人员,揪出卧底,时刻备战!”
秋风越发冷了,街头行人匆匆来去,京城秩序比从前紧张一些,但凡出入城门,都有兵士要细细查究。
这样交通不便,带来百业萧条。只有孩童们依然无忧无虑,在街头巷尾跑动着,玩耍着。时而扎堆,时而哄散,稚嫩的声音参差不齐,唱的却是同一首童谣。
“青山高,白云长,白云绕断泰山梁。泰山倒,田园荒,蔽日遮天闹飞蝗。飞蝗过,姊妹恶,我家椅子你家坐。欺我单,欺我薄,欺我有口不能说,只好地下告阎罗。告、阎、罗!”
孩童无知,不明白这歌谣为何在近日风靡,只觉得念来顺口,也就跟着传诵起来,满京城都飘满了“告阎罗”的欢呼声。有的大人听起来觉得不吉祥,不愿孩子学着唱。奈何小伙伴们人人都会,孩子在其中听过三两下就会唱了,越是禁忌,唱得反而越响。
平凡人家不明就里,只觉得这歌怪异。偶然听到这歌谣的朝臣,各个心中都是大惊。
青山白云,这不就是宁王李峥和慕白岚的名字?泰山为岱,这便是皇上。
这首歌谣表面听起来,说的是姐妹两个因灾受穷,分家产闹矛盾,其实是直指宁王欺皇上之病,要趁机抢夺江山。因她这份不臣之心惹怒了上天,上天才降下旱荒和蝗灾作为惩罚。
宁王这段时日一直监国,很少有朝臣能真正见到皇上。结合这歌里“泰山倒”的句子,也有朝臣怀疑皇上是否已经遭遇不测,宁王正在等合适的时机发丧夺权。
最近几□□会之上,最重要的议题就变成了“我们要见皇上”,让宁王疲于应对。
“张大人,您看看您手中的奏折,那上面不正是皇上的笔迹吗?还有刘大人,您前天才进过养荣殿见到皇上了,您怎么也……”
张大人理直气壮:“皇上身边从来就有几个舍人,很会模仿笔迹。像这样批复一个‘朕知道了’,模仿起来容易之极。臣没有见皇上亲自拿笔批复,恕臣不能相信!”
刘大人油盐不进:“皇上一向养着几个替身,身形样貌都和她相似,便是作为应急之用。前日我虽见人在养荣殿,可也是遮着帘幕,远远看了几眼,又因病瘦削,实是不能因此判断那就是皇上本人!”
宁王本来好好的,快被她们气得病了。
她就想不明白了,她和皇姐是同母所生,一样的金枝玉叶。如今太子还那么小,就算坐上皇位,又能有什么建树?而她这样年富力强的亲王,怎么就不能继承大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