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影这才知道对方是有意加害, 但她不肯放弃。
有道是胳膊拧不过大腿, 何况在水里无从着力,尽管顾影奋力挣扎, 还是不能奈何那坚定的鞋底半分。
这下, 她明知道对方并不是恶意捉弄, 而是想要她当场毙命。
一个很热情的人,想活的愿望总是那么强烈。然而这种愿望, 在当下就成了比加害更难熬的折磨。
水草,泥沙,随着湖水争先恐后涌进七窍,她眼睛睁不开,腹中灌满了水,又呛进心肺,胸口剧痛。心中本能地一下恐慌,随即被意志找回一下坚定,希望和失望轮番反复,她不敢有丝毫松懈,一直顽强挣扎到失去意识之前。
然后,钟楼的钟声彻底唤醒了她。
她反复确认自己是安全的,睡在温暖的床铺上,此时不再是梦,这才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吁出一口气来。
“我明白了。”她抱着被子想,“这次的记忆之所以这么清晰,是因为无情仙先在书稿中写了这些前尘,而后到了拐点,才把我们投入戏文里。”
她记忆中的视角转来转去,是顾小姐也是顾衙内,就是因为无情仙在写顾衙内的时候,脑海中既定的印象还是顾影,并无她人。所以正派反派都着落在她一人身上。
以无情仙写前尘的能力,和顾影进入戏文后,就没再体会到顾衙内的生活等迹象看来,无情仙对这次的小说很有把握。大概不借助戏文,也能顺利塑造角色,写完这篇小说。
可是她为什么还是创造了戏文情景?又为什么在故事发展到中段,才打开了“出将门”呢?
顾影自己想着:“她的用意,大概是验证一下自己做的局是否无懈可击,或者想看看我们能不能在定局中谋求变局,亦或者两者皆有。”
这发现让她更加担忧:“她的功力竟然精进至此,让所有的戏中人站定了各自的立场,就算把我和阿光放进来,我们也很难在短短的时间内改变命运。”
进而又想到:“我们在无情仙的回忆里看到,她在戏文里写的故事,都是以她生活中所见所闻为基础,变化出来的。但在这次戏文里经历的事,我却找不到雏形……”
在无情仙刚开始创造戏文的时候,顾影常常轻视她。可当她写了几篇小说,也越来越会构建戏文,对角色和戏中人道的掌控力越来越强之后,顾影才感到真正的生杀予夺之力。
“她还在用我做女主角,那是因为我现在的能力还能达到她的期许。若她以后功力再度精进,建造出结构复杂、不以一两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大世界,而我还像现在这般表现的话,那我这个纸片人,是不是就彻底丧失了存在的意义,真的要‘死’了?”
证明自己的能力,方法只有一个。
“只要我超越戏文中表面的人道,成为天道的维护者。只要我做的事让戏文中其她人难以复制,只要我始终站在戏文最前端,主动带领故事的走向……我,就是不可更替的,唯一女主角!”
在这篇戏文里,顾小姐的理想就是坚持正义和纯真。但此刻魔高一丈,正义和纯真的下场……
是牺牲!
她得到了该有的方向,心事重重地起身梳洗,去跟万鸿博辞行。
看着万鸿博担忧的神情,她只能强迫自己放轻松,微笑着说出自己都不太相信的乐观之言:“老师,虽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可我想着,我若是像无事发生一样主动回县衙,或许还能周旋……”
这话还没说完,只听外边一阵喧闹。
“万家人等听了!把衙内交出来!”
“限你们一刻之内交出衙内!否则后果自负!”
万鸿博对这动静很熟悉:“是顾县令来了。”
她侧耳听了听,不屑一笑:“好个姓顾的,倒打一耙,倒像是我家的人害了她家。我这便随你去门口,和她当面对一对!”
阿光和万郎君也听到了动静,要跟着出来,一起应对,顾影便将她一家都劝了回去。
“顾家来了许多恶奴和衙差,看来是势在必得的样子。若是你们跟着出来,尤其是阿光,一定会和我一起被顾县令抓住。顾县令一直想抓阿光来威胁老师,我们不要给她机会。老师的身份贵重,你们一家都不出面,只待在内院的话,谅她们看在刺史大人的份上,也不敢直接破门而入。”
万郎君也不来不及计较她张口闭口直接叫“阿光”了,满脸担忧地看着她:“不要和顾县令碰硬,你最好装作没有恢复记忆,注意保证自己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