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光,你什么时候学得这副轻狂样子?男孩子家说话的仪态到哪去了?这么嬉皮笑脸,成何体统?”
阿光一怔,下意识就不再笑了。
“爹爹……”
“跪下。”
“爹爹!”
万郎君双眉一竖,声音陡然高了:“怎么?非要请来家法供在面前,你才肯听得进去?”
这声息不对啊!
还真要《拷红》了?
阿光心中忐忑,只得提起下摆,跪了下去。
这时候,他有点体会到,为什么从前的顾影总是入戏太深,以至于当局者迷了。
故事走向到了这里,矛盾牵引他来到了舞台正中。尽管他明白大家只是在各自的角色中演戏文,但他心中自有纲常伦理,也很清楚戏文中的他应该处于什么位置。
当真是长辈见责,他别无选择,只能生受。
而他这想法,比他跪下去的动作慢了许多。这让他更敬畏于戏文的“天道”,不敢随意行事。
万郎君见他还算乖觉,心中总算升起一丝宽慰。
“我便直接与你说吧。方才我看你在书房,和顾影互相递眼神,眉飞色舞,颇为轻狂,已经远远超过了师姐弟该有的尺寸。你可有自觉?”
事已至此,阿光一想便已明白,他不能按照原计划直接大方承认两人的心思,不能强势扭转局面,更不能强迫戏中其他人必须接受主角突如其来的改变。只有维持住原先的形象,利用好戏文中的天道和人道,才能演出改变剧情走向的一折戏。
按照万家儿郎的身份,他就该说……
“爹爹,孩儿没有存着越界的心思啊。只是昨日娘亲和爹爹都忙着,我便招待了顾师姐一晌,和她熟悉了起来。也许是顾师姐虽然和……那人长得相似,但为人和蔼可亲,待我也温婉有礼,我便心中轻松,相处时无意失了些分寸。”
万郎君心中并没有轻松一些:“当真无意?”
阿光抬起眼来,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立刻低了头:“我……”
欲言又止,嗫嚅半晌,手指紧紧绞在一处,耳朵尖上都泛了红,才细声细气地道:“我不知道……”
他自家觉得:“这姿态是不是有些粉气?若这般做作,倒不像是心悦之,而像是有了一腿。唉,要是表现再端庄些就更好了。”
这下,可是真的脸红了。
万郎君看了他这模样,哪还有不明白的?
他本有许多话要问,也有许多道理要讲,可是想想这儿郎曾经嫁过两次都不得善终,又想想那顾影,至今未恢复记忆,也不知道家中可有娶夫,相处时日还短,也不知道今后是不是良配……
可哪容得他再想啊?
这孩子已经把心思轻付,对未来却丝毫没有防备!
“万子烨!”
阿光听得肩膀一抖。
“天啊!要不是爹爹叫这一声,我都快忘了这名字。也难为无情仙,为了今天这一出,还专门起了个学名给我……”
他的角色虽然该糊涂些,但本人心里亮堂。当爹的如此语气,连名带姓地叫他,这事就不能善终了。
“怪哉,我爹爹并非寻常那些无智男子,怎么今天话也没问几句,事情都审不明白,就这么连说带吓地逼我?”他低着头想,“莫不是无情仙的把戏?”
且看看这事究竟怎么发落!
万郎君把跪地的儿郎晾在那里,自己在衣柜抽屉里摸出一把硬木的尺子来,攥在手心,寒着脸走回儿郎面前。
“背一遍《男诫》给我听。”
阿光又是一怔。
在他每次进入戏文的时候,脑海里都有些关于角色的事情。他身为男主角,总是贤惠多才那种人,知道自己熟读各种《男诫》、《孝经》、《男论语》之类的书。可今天万郎君突然一提起,他才惊觉:那只是一种感觉而已,他的记忆里并没有具体的文字!
是无情仙故意要坑人,借万郎君的手,教训他强行加戏的想法和行为!
不行,一定要想个法子,转圜一下。
“爹爹请息怒……都是孩儿的不是。可是爹爹,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更别说孩儿自忖没有行差踏错,不过是无意中和顾影走得近了些,不至于出格至此,不至于受这样的责罚啊。”
却只见万郎君面色严肃,望着他道:
“这话虽然不错,可你知不知道,你已经不是闺中儿郎,而是嫁过两次的郎君了。
“先生不甚拘小节,我也一直疼爱于你,不愿用太严苛的规矩束缚你,可你自己心里总该有个比量。如今你和离之事尚未做成,在名义上,你还是顾衙内之夫,顾县令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