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一时语塞。
“她怎么……总能逆着我的心思,做出我不能拒绝的事?”
就因为她总是这样,所以他可以恨她,怨她,可想要逃离时,却发现自己偏偏无法厌恶她。
他只能厌恶自己。
顾影幽幽地叹了口气。
“阿光,我知道你怪我。毕竟,是我把你从不知何处扯到这后台里来的。原先,我以为你只存在于戏文里,所以对你……
“唉,事到如今,我也不忌讳说得再明白些。
“无情仙说了,戏文要围绕我这个女主角而转动。所以,对我来说,其它人不过像桌椅笔墨一般,都是助力的工具。又因得无情仙法力不济,戏文目标不明,每一场都有难处,所以,我做的一切决定,都只考虑对自己有利的那一面。
“虽然说白了显得有些淡漠,但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错处。一来不知者无罪,二来戏文都已经结束了,一切已成定局,现在再复盘这些事,要我承认错了,自己反省或者对你道歉,意义也不大。你说是吗?
“唉,你若不认同,我也不意外。我如今看你恢复了戏文里的记忆,有了自己的念头,才发觉你并不是一个傀儡,而是被抓进来演戏文的活人。
“阿光,我是真的喜欢你。你的性子、相貌、脾气、行事作风,都是最合我意的。说不定,你是和我来自同一个人间,我们演了戏文之后,还可以一起回去。
“之前你怨我的,我在今后会注意改变。但你现在,我做什么你都拒绝我,一点机会都不给我,我也不知道要改哪些,咱们以后合作也不愉快。不如重新开始吧,都给彼此一个机会。”
呵,果然,还是那个她。
不知为何,面对这样的她,倒比那小心翼翼的,温和收敛的,要轻松许多倍。
想到这,光在心底长叹一声:“我这是犯的什么贱……”
仔细想想,她说的倒也没错。
在戏文里遇见那么多人,也有些配角是常来搭戏的,已经看得眼熟。但她们都不会记得戏文之外的事,也不会在戏文结束时,回到这后台里来。
只有在座两人。
“或者,我之前的猜测要扩大些。”光低声自语,“若我也是无情仙选中的,那我和你究竟有什么共同的特点……”
“说起我们三个,我倒也有个典故。”
“什么?”
“《月下独酌》。”
“你是说,‘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对。你方才从名字里做了文章,我就觉得有点道理。你看,这首诗是诗仙所做,仙字对应在其中了。而无情,刚好应对‘独酌无相亲’,没有亲友爱侣在身旁。然后,她对着月,也就是光,和影共舞,并称影为‘徒’……”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里都清楚。
“我们离答案越来越近了!”
光终于不再顾忌,一把拿起血坠,攥在手里。
一股温暖,顺着手臂的经络,蔓延到他的全身。血坠似乎也从他的气息中感应到什么,红芯流转不停,从指缝里透出红色的光芒,就连顾影也觉察到了那股温暖。
然后,他站了起来。
“你在这园子正中,做了什么布置?”
“就……水榭和长廊……怎么了?”
“我不知道。”光起身迈步,“我只是觉得,必须去那里看看。”
沿着还没铺设完好的道路来到湖边,果然见到异象。
在那湖中,有一棵金色大树的倒影。
水面上并没有树,只有硕大的倒影,倒悬在湖面之下。
这里没有风,湖面平整如一面镜子,映得那金色的树分外清晰,分外静谧。
这里光线幽暗,使得这树通身的金色并不明亮,倒像是赤铜。这树不算很高,树干均匀粗壮,枝条并不稠密,总共数十道,向外分散延伸,覆盖了一大片。那上面无花无叶,只挂满了累累的果实。
“这不是我弄的。”
顾影说着,将湖水抹去,树影便不复存在。她再恢复湖水,那树影又随着水,一起出现了。
光蹲了下去,伸手搅动水面。
这点清浅水纹,无法影响到树影。涟漪推出不远,就次第平息,水面又平整如初。
“游过去试试。”
顾影除去外衣,不知道从哪变了根带子出来,扎紧手脚,就要尝试下水。
“等等。”阿光叫住她,“我的直觉,只能看,不能接近。我们最好谨慎点。你可以用法力把湖边石头变成透明的,把湖水保留在原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