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解释得有点牵强。顾影却也没从这话里听出来更多求助的意思,自家也有些犯嘀咕。
那自称姑姑的女人,态度也软了点:“小孩儿,你看看你家东西没碰坏吧?实在不行,我赔钱给你。”
顾影摆摆手:“没事没事。都是些纸扎的东西,碰不坏。你们走吧。”
女人没再说什么,又扯着男孩,匆匆往胡同最深处走过去了。
顾影小心地抬起那些倒地的花圈,仔细检查有没有碰破了边角,刚检查清楚,又过了不多大会儿,只见那女人又从胡同深处匆匆地走了出来。
她一拐过墙角,顾影就看见了,她走过去时是俩人,回来只单独一个人。便心里一紧,大声喊她:“哎!你带着的那小孩儿呢?”
女人肯定听见了,却把衣领往上拉了拉,脚步走得更急。
顾影心说:“不好了!”赶紧跑出去追上几步,忽然想起舅舅他们在午睡,铺子里没人,不敢追得太远,又高声连连喊了好几下。
女人听了她的声音,简直像是听了催命的鼓,几乎要脚步离地,一眨眼就跑过了胡同口那颗大楝树,顾影就再也看不见了。
顾嘉年和程萍被她几声大叫吵醒了,顾嘉年披着衣裳出来看看,只见顾影一脸着急。
“怎么了?有小偷?”
“舅舅!我刚看到有个路人不太对劲……”顾影简单说了一遍。
“你说她两个人进了胡同底,一个人出来的?”顾嘉年忽然被扰了休息,脑子浑浑噩噩的,一时没想到。
他站在原地,又皱着眉想了想,有这么点印象:“咱们这胡同底,有个三进的大院儿,之前没人住,后来好像是卖给了一家唱戏的。搬家过来的时候,我看是带着几个徒弟呢。会不会是人家把孩子送去学戏,没想到被你撞见了,还当个事在这儿喊,怪不光彩的。”
“那我去看看!”
顾影一句话丢在这还没落地,人就往胡同底跑。
还没到跟前,远远听得有女子呼喝声。
“扎稳!蹲住了!”
再近些,听得里面许多脚步声,匆匆忙忙的,似乎有人跑跳。
到了近前,只见黑漆的两扇大门敞开着,前院里果然有些半大孩子在练功。
顾影一看,就觉得她舅舅说得应该没错。可是她非亲非故的,这么莽撞来找人,不像那回事。要说别找了吧,她心里莫名地搁了这一茬,不研究个清楚,却也不太甘心。于是站在门边,探头探脑,半晌不知道从何说起。
里面孩子看到了,抽空跟她打招呼:“你找谁?”
顾影这才发现,这里面挥着水袖的、跑着圆场的、翻着跟头的,生旦净丑,男女老少,都是一水的男孩子。
“我打听一声,”她这就有点不好意思了,“刚才,有没有个女的,领个小男孩——这么高,生得细白细白的,小手特别好看,眼睛也好看。”
听得几个男孩“噗嗤”“噗嗤”就笑出了声。
“这可怎么的?他前脚才写了字儿,入了科,还没来得及学半句戏呢,立时三刻就有大主顾要来捧角儿了!”
第72章 桑园寄子
几个男孩正嘻嘻哈哈, 后院传来一个中年女子严厉的声音。
“谁在偷懒?”
刚才远远的听不真着,近处一听,嗓门虽然不透亮, 可真厚实!一声喊出来,赛过狮子吼。
顾影哪会知道?这家的师傅,可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王雁芙。
想当年她二十几岁的年纪,在沽口驻下了码头, 唱念做打无一不精, 最工武生, 曾经以一出《挑滑车》震动了八方来客,传了十余年的佳话。
如今她退下舞台, 开了科班,虽说嗓子显老了, 可身手还是当年的硬功夫。真要训诫起徒弟来,那动静,绝非等闲。
男孩们急忙屏息,迅速各归各位。甩袖的甩袖, 吊嗓的吊嗓,扎马步的扎马步, 似乎从没和顾影说过半句话。
俗话说捉贼捉赃, 王雁芙一走出来, 没抓着现行的捣蛋鬼,手里抓着的那根藤条也就没落下去。她只是甩开了眼色, 瞟一眼这满院的黄毛小子, 把这里面一个一个记在心里, 留着等回头细算。
巡到门口,正看见顾影站在那。
“请问, 有事儿?”
顾影这会真不知道从何说起了,俩手扣在一块,指甲把手心挠得都麻了,才定住神,又说了一遍:
“您这儿是不是刚收了个徒弟?这么高,白生生的,小模样……清秀,看着挺乖的。”
王雁芙反问:“您这是……家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