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影被他带得改了方向,却木着脸,完全反应不来似的,向后仰倒。他急忙以身为屏障,把人接了下来。
白衣不染凡尘,那下面的胸膛平坦却不坚硬,覆着一层薄脂,带着些微韧劲,刚好碰到她的耳边。心跳的声音,砰砰,砰砰,听起来就是温热的。手腕上传来略带粗糙的质感,是那双由蛇蜕制成的手套。
顾影眨了眨眼睛,倚在他身上,松了口气。
“我忘记了……我把这房间让给你了。我得去配药那间屋。”
“师姐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阿光的手指微微收紧,身子转了一下方向,手却一直揽住她的腰肢不敢松开,把她带到卧房中。
“打扰了。”
“本来就是师姐的房间。”
阿光来的时候就没带什么行李,如今要走,不过是简单收拾一番。东西很少,都放在窗边的榻上。
“喏,”顾影望着那些,轻声笑道,“人也在,衣物用具也在,还是你的房间。”
“马上要走了,师姐今晚便可归位了。”
“说什么‘今晚’,此时我已经撑不住了。阿光,走时和云浪宗的人说,叫她们静一些。”
顾影简短嘱咐,同时也不用手,只用脚跟搓了搓就脱掉鞋子,和衣躺下了。
阿光有点过意不去:“师姐……”
顾影不答话。
她头刚一挨枕头,就闭着眼睛不动了,似乎一下就睡着了。
阿光抿了抿嘴,先走到门边,细听外面的声音。
前院里云浪仙子们说说笑笑的声音还未停歇,想必依然是聚在院子里,或者在炼药堂门前讲话。
“我要快一些。”
他这么想着,轻轻走回床边。
从袖子里拿出自己的丝帕,擦了擦顾影的额头,拂开被汗水打湿、贴在她眉眼上的碎发。
“方才见她眼中都有了血丝,手都是微微发抖的,想必是行针时要一直注目,一直用力,都是非常疲累的。
“行针是持续了三个时辰,还是四个时辰?她好像没有片刻休息,连午饭都没有吃,僮儿也没有送进茶水去。
“若是炼气士,只怕还经得起这般消耗。而她的修行,是不能强健体魄的。以凡人般的体力,这样熬过来,太辛苦了。”
柔软的帕子擦过她的侧脸,又擦过她的下巴,一路整理着湿透的乱发。生怕颈后那些发丝黏做一团,让她醒来时觉得难受,他又将手掌轻轻划过去,简单整理了一下。
不小心碰到她颈后的皮肤,他急忙缩回了手,脸还有些红。
转念一想:“她这般辛苦,都是为我的请求,和我夫人的病体。那么,我现在这些作为,大概并不越矩吧。而隔着手套触碰到她,也算不得什么肌肤之亲吧。”
他越是想得多,心里越是过意不去。
不知道是为她的全力以赴,还是为自己的掩耳盗铃。
他近身去解开她袢膊上打的结,为她放开袖口,遮住双臂。目光又停留在她的眉间,心中又是一动:
“她看我的时候,总是有种隐隐幽怨的神情。
“前几日,我以为那是怨恨的意思,小心讨好过,也在闲谈时探过口风。可相处下来,只觉得是错判了。
“我实在想不出,我是在何时,何处,留下了什么样的旧印象,让她如此怨我,却又总是盯着我?
“可惜,我这就要离开了。这些问题,或许要许久许久得不到答案。但愿下次再相逢的时候,能让我再多探究一番吧。”
他已经没时间再想下去。
因为他听到前院的动静,有马蹄和车轮的声音了。
他急忙扯过薄毯盖在她身上,匆匆把自己的行李搬了出去,放在门口,这才关上了卧室门。
刚做完这些,只见两个云浪仙子走了来,道:“少郎君,一切已经备好,车停在门前了。”
阿光顾念着顾影在休息,生怕门外动静太大,惊扰了她;却又不能在这里就开口让她们安静,因为他不好解释这卧房内外的细节。
“不好意思,劳烦两位师妹,帮我拿一下行李。”
一人提起箱子,一人抱了衣物。两个云浪仙子很是年轻,还没有学过什么察言观色的事。
“少郎君,走吧!”
“你们先走一步,我随后就到。”
其中一人奇怪,就立刻问出了声:“少郎君怎不一起走?是还有什么要拿吗?给我们吧。”
另一个忽然反应了过来。
“少郎君步子不快,缓缓行来便是。”
她给伙伴使了个眼色,大步走了出去。